才一夜过去,陆靳翀脸上凝重的神情让她倍觉难受。
陆槐是自幼爹娘起的名字,也只有在他成婚之前,娘亲才会唤他槐儿。骤然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哪怕早已见惯生死,心硬如石的陆靳翀眼眶都忍不住一阵酸胀。
想起含冤病逝的父亲,跟刚烈殉情的母亲,陆靳翀朝着二人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父亲,母亲,是靳翀不孝。”
是他无能才让爹娘蒙受不白之冤,至死都未能洗脱,甚至二老去世也无人守灵。
元宛见他突然这样,急得赶忙拉住他,“槐儿你。”
陆洪烽杵着拐杖,很是艰难的站起身,一只手按住陆靳翀的肩膀,“起来吧,可莫让宫里来的人瞧见这般模样。”
虽然大庆民风开放,男子与男子成婚这种事例不少见,可到底不是光彩的事情,眼见陆靳翀脸色难看,陆洪烽叹着气提醒道。
爹娘显然误会他的意思,但陆靳翀没多解释,缓缓站直了身躯。
元宛小心搀扶好自己夫君,嘴里却埋怨道,“都怪你,明明可以回了圣上,也不用让槐儿这般为难。”
元宛是簪缨世家出身,可其性子却十分彪悍。据说当年陆将军娶妻时,不少世族官宦子弟都感激涕零,直呼陆洪烽大勇。
“我没料到圣上要赐婚。”陆洪烽很是无奈的说道。
他以为是让自己给儿子任意选个男妻,草草拜堂即可了结,便随口应下了。
眼看母亲就要发飙,陆靳翀才赶忙开口,“父亲母亲,你们不必说了,我没不乐意。”
见到如此鲜活的爹娘,陆靳翀才渐渐有了一丝真实感。
但前世他大婚过后便请命替腿脚不便的父亲守疆,在北关一待数年鲜少回京,与爹娘相处不多,此时尽管内心激动,却也做不出亲昵的举动来。
几人说了这么两句,守在府门外的下人匆忙跑来,原是传旨的队伍已经到了,陆家人也不再多谈,迅速到门口等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大将军陆洪烽之子,陆靳翀,年少有功,忠孝两全,今已到舞象之年,适婚娶,兹闻永安伯长子齐玥,品貌出众,与汝命格相合,此乃天造地设,特为二人指婚,成全佳偶。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内务府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钦差大臣声如洪钟,将圣意清晰传遍陆府大堂,陆洪烽夫妇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宣毕,陆府众人叩谢隆恩,陆靳翀接过圣旨,跟前来的官员寒暄几句,又亲自将人送出门去。将军府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钦差大臣被以礼相待,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元氏搀扶着陆洪烽站在前院,看儿子沉稳的应付着,忍不住感慨,“槐儿何时学得这般圆滑了。”
她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跟他父亲一样的榆木脑袋,脑子里除了舞刀弄枪行军打仗,人情世故一概不懂,为了省却麻烦,更是不与京中官员打交道。
“咱们儿子长大了。”陆洪烽说着,不知该欣慰还是难过。
陆靳翀送走传旨的队伍后,拿着手中沉甸甸的明黄圣旨,心情颇为复杂。但想到临死之际,那个紧紧抱住他的人,跟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陆玖却在这时从府里跑出来,急着唤道,“少爷少爷。”
“何事”陆靳翀收回心神转身,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那个齐大公子来找您,正在侧门候着,少爷见还是不见。”陆玖小心翼翼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