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默不作声。
又一阵林风起了,吹来树木的清香,虫豸提灯舞蹈。眼尾有黑鳞、头生恶魔角的少年坐在树干上,赤足踩在溪流中,指尖的蝴蝶荧光点亮了他的眼睛。怪物们在偷偷看他不敢接近、却又带了点好奇地看他,他在这里是绝对的主角。
若有迷途者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把他当作来自蛮荒的神明。
这是他无法割舍、息息相关的故土。
“你走吧。”时渊对着蓝蝴蝶说,“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他把蝴蝶抖落,蝴蝶又飞了回来,几番来回之后,它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时渊发了一会呆,抱起尾巴,靠着树干睡着了。
梦里是明亮的舞台。昆虫的振翅声依旧在,这一回他看清了对方
“黑女王”悬停在台下,温柔又狂热地注视着他。
蓝蝴蝶翩翩起舞,它们皆为他而战。放眼望去台下全是怪物,它们畏他、敬他,渴望漫步在永恒的时间荒原;它们想让好戏开场,来一局不会谢幕的华丽演出。
“好吧,”时渊说,“看来我还是一只怪物啊。”
林间碎光落在他的额前,远处是城池,拼尽全力地发出刺破长夜的光芒。
时渊又开始在食物分配处工作。
全城戒严,没有许可证不可外出。所有文娱活动被叫停,宵禁提前到9点,限电限水,热水供应时间从6小时降低到4小时。
分配处的菜色也越来越少,一开始还有包菜、土豆、西洋菜和生菜等等,变着花样排列组合,做出不同菜肴,到后面就是千篇一律的杂菜,一点肉都见不到,听说,肉类都是专供给军队的。
他听说了程游文和秦落落的近况。
程游文去了制鞋厂,操控机器制作军靴;秦落落去了医院,学着帮人处理简单的伤口。
没有人知道夏舫去了哪里,陆听寒只告诉时渊,他肯定不在拾穗城了。而沃尔夫冈到主城参军,打了好几场仗,据说他很久以前就服役过,直到他的哥哥战死在城外。
特蕾西被送去了星星福利院,交给院长玛莎菲斯看护。
她在福利院里画画、演戏、念童话书,收获了一众忠诚的小粉丝。
时渊再见到她,是在医院里。
沃尔夫冈没法回来,玛莎院长还有一堆孩子要操心,而程游文和秦落落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委托时渊去照看她。
特蕾西病得很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
每到夜晚,感染后遗症蚕食着她,疼痛从脊柱蔓延到每一寸灵魂。止疼药都是稀缺品了,医生三天才会给一片,她打着吊针蜷缩成一团,时渊握着她的手,安抚她。
“时渊,”她轻声说,“夏舫去哪里了我好久好久没看见他了。”
没有人告诉她,夏舫偷钱逃跑了。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时渊回答,“可能是另一座城市。”
特蕾西“风阳城吗还是主城他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时渊老实说。
特蕾西想了想“我觉得是风阳城,他妈妈和伊莎贝拉女士都在那里,说不定他们能遇上。”
时渊说“嗯,可能吧。”
这天晚上,特蕾西的指标一路狂跌。时渊喊来医生,一群人急匆匆把她推进抢救室,才把心率拉了回来。
次日秦落落赶来,守了特蕾西一天,然后又得喊时渊过来了。时渊来时,从客厅拿了最后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一路用尾巴卷着它带去医院,送给特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