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情绪划过心间,老何想起什么,因疼痛而狰狞的面孔柔软了不少。
或许是分别在即,他选择了坦诚。
他轻声说“是的,孩子,我很想家。我的女儿在城里,我要回去看她。”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时渊的脑袋,但最终还是没落下去,“孩子,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活下去。”
他突然噤声。
因为时渊伸出了手,带着冰凉的触感,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脸上破皮了,细小的触手从里头钻出来,而他无知无觉。
脸上的触感微凉,奇妙地缓解了疼痛,老何晃神片刻,看见几条触手从他的伤口伸出,爬向时渊。
他猛地一惊,刚想退开,可触手轻柔地缠上了时渊的手指,仿佛依恋,又仿佛敬畏和朝拜。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打量少年“你、你你”
他忽然回想起初见时渊的场景。
那时,蜂王高速振翅,而时渊向它伸出了双手。
老何就在队伍的前端,他从没见到那么平静的神情和眼神。
时渊不嫌弃怪异的外表,不惧怕怪物庞大的身躯与致命的尾针,他似乎不理解善与恶,美与丑,生与死,这些泾渭分明的界线,对他而言如同无物。
不论时渊是单纯无知,还是真的毫不畏惧
那一刻,他是温室中的花,是象牙塔里的隐者,是误入蛮荒的神明。当他如此轻柔地伸手,抚上那丑恶的面庞,怪物是他的信徒,温顺地等待救赎。
蜂王向时渊张开六足,想把他圈起来。
老何本以为那是捕食,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一个拥抱。
来自怪物的拥抱。
此刻,时渊和彼时一样伸出了手,抚过老何堪称可怖的脸,认真说“希望你旅途平安。”他把手枪递到老何的手中,“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但我不需要这个。”
老何盯着他“原来如此,难怪啊,难怪你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这些荒原和森林都是你的,都是你们的。”他痛苦地晃了晃头,沉默数秒,“已经没时间了,我、我真的要走了,时渊,再见,虽然我们永远不会相见了。”
他倒退几步,却又像是见到鬼了,看着时渊的身后。
他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时渊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是一重。
他被人搂进了怀中。
这个怀抱很温暖,他能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努力扭过头去,这个角度看不见来者的面容,只能看到他持枪的手。
那双手修长且骨节分明,握住枪支时像是致命的艺术品,枪口稳稳对准了老何。
时渊不懂枪械。
他这两天看到很多人用枪,不知为何,无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这双手只要扣下扳机,就一定能击中他的目标,不会有意外,就像是倦鸟终将归巢,烈日注定西沉那般绝对。
不,不止是枪。
这个人在这里等很久了,他早就知道了老何的动向,知道他在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此地,也知道自己会射出这发子弹。
老何声音变调了“陆、陆上将”他牙齿哒哒作响,“别别别杀我我有个女儿,她才五岁我知道我活不了,我只是想回去看她一眼,一眼就好她、她的偶像一直是你,说以后要和你一样当深渊监视者,要跟你合照,她还问我能不能见到你。我想回家,放我走吧,让我走吧”
声声哀切,宛如泣血。
男人说“你还有什么想讲的吗”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