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干热,初来之时,祖孙三人很不适应了一阵子,不过解暑凉汤多喝了几次,也就差不多适应了。
另一部分不适应就是吃食上的差异,南方吃米,北方吃面,冀中饮食多烩炖之法,味道也重,吃过饭总要喝许多许多水,才能中和掉饭食中的重口味。
饮食不顺口,顾祖父就越发想念玲珑路途中炒的蘑菇酱,多次提及,还写信给小儿子诉说这些日常小苦恼。
顾伯父得知后,且是哭笑不得,但冀中雨少,城里又不生蘑菇,只能唤人往远远的山里去,看那里的河畔湿地有没有长着蘑菇。
那人带了一筐蘑菇回来,都是湿地常生的平伞菇,别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就没敢采回来,只带一种确认没毒的回来。
厨下也不知道玲珑的蘑菇酱是怎么个炒法,托了黄绢来问,玲珑说了一遍,厨下炒出来后却像是蘑菇卤子。
顾祖父也不挑,拌了面吃了两碗,还说这个酱也别有一番风味,此后再不说蘑菇酱的事了。大约是不想再因他一两句无心话而惹的大儿兴师动众吧。
其实顾祖母比他更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府里人都称她为老太太,伺候的也妥贴,就是不让她动针线,家里又没人陪她说话,一天天的,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在徽南时,顾父的妾室老实淳良,老太太喜欢照顾她们几分,一家子女眷们常坐在一起做针线说话。但在冀中,邹氏不许家里的妾室去找扰老太太,一府的女人都是伶俐人,走不通邹氏的路子就想走老太太的路子,邹氏干脆把这条路也掐死。
府上四娘子的亲娘季氏就不是省心人,她生的儿子有出息,顾大伯便待她多宽容三分,有了这三分宽容,季氏做起事来便比别的妾室没规矩的多,胆子也大,连带着四娘子的派头比三娘子还大。
邹氏养儿女,只捡自己生的尽心,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顶多让她们衣食无忧,论教养,那谈不上用心,不过偶尔说教几句,庶女们记住记不住,那就是女孩子们有没有那份慧心了。
大娘子未出阁前,底下一溜妹妹们都是由大娘子教导的,大娘子出阁后,二娘子又担起了长姐的责任,继续教导妹妹们,只是三娘子四娘子不太服她这姐姐的管教,她真正能教的也只剩五六七八四个年龄更小些的妹妹了。
二娘子是个细致人,教养妹妹们也往细致上教,但人的性子分几等,有些人她偏就学不来细致周到,比如性子有些莽的六娘子。
一家子姐妹,也就五娘子的性子偏柔和,行事有三分二娘子的影子,可惜年岁小,也只学了个皮毛。
玲珑猜,老太太有多满意玲珑姐妹三个,就有多着急这七个孙女。来了这儿,她又不能拘着几个孙子捡豆子磨性,再说,她上了年岁,也分不出精力来教养这几个孙女了,索性一句话都不说,只乐呵呵和一众孙女打趣说话。
孩子都是好孩子,花一般的鲜嫩模样,就是短缺处太明显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性子都定了,再改可不容易,日后出了阁,留给婆家人教吧。人教人总教不会,那就只能让事来教人了。
然后老太太就觉着邹氏心冷,她但凡对女孩儿们上点儿心,这些孩子就不会养成这样。老天爷,十几岁的孩子了,横针不动竖线不拿的,以后要去了别人家里,可怎么活针线活儿不会,厨上的手艺也全不精通,一天天的只顾着斗嘴打闹,抹脂涂粉染指甲老太太愁的睡不安稳。
老太爷倒安稳,他只管看顾几个孙子的功课,对于孙女们的性子如何,多少有些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