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桃花开了,栖满枝头,葳蕤繁茂,粉白的花瓣于半空旋舞,洒落在各个角落。
尚衣监内,殊丽捧着绣棚,不紧不慢做着细活,绣得正是向阳而生的桃花。她绣工精湛,一针一线无可挑剔,才会在芸芸绣女中脱颖而出,成了尚衣监掌印。
在绣好最后一针时,刚好到了下值时分,绣女们请安离去,殊丽也起了身,回到耳房小憩。
稍晚,还要为天子守夜。
脱下古板的尚宫服,她只穿寝裙躺在软塌上,薄软的寝裙没甚遮掩,将妖娆的身姿尽显。
今儿是新帝御极的百日,太和殿前将燃放烟火,文武百官皆会前去观赏,可看着窗外压顶的浓云,怕是不能遂愿了。
果不其然,酉时三刻,春风化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木牅上。
这场雨来得迅猛,像是故意跟新帝较劲,不愿成人之美。
想来,负责观测天象的钦天监官员都要遭殃了。殊丽懒懒勾唇,那个将她卖进宫里的三舅舅就在钦天监任职,这会儿定然如坐针毡。
这时,绣女木桃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走进来,哭唧唧道“姑姑”
殊丽赶忙坐起身,拉过木桃,见她左脸红肿,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木桃是尚衣监年纪最小的绣女,一入宫便跟在殊丽身边,没吃过什么亏,今日这般,怕是得罪了哪位贵人。
木桃一边抹眼泪,一边告状“我去慈宁宫送衣裳,又服侍太后试穿,却不想衣服的头围和臀围尺寸不对,惹怒了太后,被太后身边的孙总管掴了巴掌”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可我在剪裁前,反复确认过孙总管送来的尺寸,绝不会裁错的。依我看,就是孙总管在拿乔咱们,暗中使坏,故意送错尺寸。呸,下三滥的阉人。”
殊丽略一压眉,听起来这里面的猫腻可不少,若非太后授意,孙总管绝不敢在宫服上做手脚。再者,打了木桃的脸,也就是打了她的脸面,这无疑是太后的一次警告,警告她不可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
还真是杜渐防萌呢。
掌灯时分,殊丽沐浴更衣,换上一袭灰绿色薄绡抹胸长裙,胸前系上双耳结,青丝半绾,以一根青玉簪固定发鬟,慢慢走到铜镜前。
镜中女子柳眉杏眼,肤白肌腻,腰细臀圆,如一轮沉静的月,于浩瀚墨空中,散发出独有的光晕。
细雨斜飞,她执伞去往燕寝,袒领处一颗小痣若隐若现,如白雪之上的一点墨滴,于温婉中迸溅妖气。
晚风拂过裙摆,扬起层层绡纱,露出套着绫袜的脚踝,那里传来闷咚声,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走进燕寝,殊丽与两排宫人颔首,打帘走进内寝。
内寝不大,四四方方,有聚拢福禄之意。
如往常一样,殊丽脱去鞋袜,露出戴着金铃铛的脚踝和雪白玉足,踩在纯白毛毯上,一步步走向龙床。
掀开被子时,一只穿着杏黄小袄的衔蝶猫忽然蹿出,以殊丽做跳板,直冲悬在窗边的鸟架,动作一气呵成,惊飞了鸟架上的雪颈巴哥。
“哇,哇,哇。”
雪颈巴哥扑腾着翅膀,在半空叫了三声,落在乌木脚踏上。
殊丽弯腰逮住它,戳了戳它的一圈颈毛,竟对它说起了小话,“老朋友,今儿帮我个忙,夜里多叫两声。”
天子喜欢养猫养鸟,却不喜欢它们闹腾,这两个小东西也是会看脸色的,从不敢在天子面前犯浑。
殊丽将巴哥放回鸟架上,笑着教它“跟我说,庞诺儿,庞、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