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戍起身去旁边替他买了鲜花羹,端回来时,老板娘正在抱怨老板,说最近这段时间城中到处都是外地客人,有几个能受得了你这祖传秘制辣油也不提醒着客人些, 还不赶紧把罐子收起来。
老板唯唯诺诺麻利收拾, 柳弦安头晕眼花喝着甜羹,也没心思听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缓过劲, 梁戍已经付完了饭钱, 拉着他的手腕走到街的对面“冰果子吃不吃”
“不吃。”柳弦安问,“方才我好像听到老板娘在说什么南洋”
“她说往年渡鸦城也热闹, 不过大都是些南洋客商, 今年倒是多了许多中原人。”梁戍道,“都同我们一样,自称是要去翠丽城看玉石。”
“中原距此千里迢迢, 又恰逢正月, 本是该阖家团圆的时刻, 城里却能有如此规模的信徒。”柳弦安道,“看起来这一回的朝圣, 规模不算小。”
两人一边说着, 一边走进一座茶楼, 打探消息就得来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热闹至极,连桌子都要靠拼。只是先前坐下的那批客人,显然并不欢迎梁戍与柳弦安,将腿横着往空凳上一搭,头都不抬地继续嗑着瓜子。
“客人,这”小二搓着手,表情为难。梁戍目光一瞥这桌人,并未在意,对柳弦安道“我们再去那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空桌。”
说罢,不等小二回话,便大步往窗边走,柳弦安小跑跟上,两人绕着每张桌子都问了一圈,位置没找到,白眼倒是遭了不少。骁王殿下在这种时候,却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脾气,哪怕被人不耐烦地驱赶,也没发火,脸上甚至还赔了半分不阴不阳的笑。
而这半分笑意,直到两人离开茶楼,走入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方才逐渐隐没,换成了山雨欲来的阴沉。柳弦安虽然聪明通透,这回却也不懂他的用意何在,便小心试探着问“怎么了,那座茶楼有问题”
“茶楼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茶楼里的人。”梁戍道,“他们绝大多数都戴着面具。”
柳弦安听得一惊“那些都是易容后的脸”
梁戍点点头“是。”
柳弦安有些脊背发寒,人皮面具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面具背后隐藏的阴谋。遮挡住面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希望被别人认出来,周围村镇的寻常百姓肯定是没有这种需求的,就算有,也难寻门路找到如此逼真的面具。
说明这回来到渡鸦城中的信徒,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至少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地位与名望,否则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白福教的触手不仅在向北境延伸,还在向上层触碰。梁戍挥手招来一批侍卫,命他们去城中收集情报,众人各自领命离去,只有一人依旧留在原地,低头禀道“王爷,方才属下在街上,似乎看到了一个咱们的熟人,虽也是戴了面具的,但声音极好分辨。”
梁戍问“谁”
少年手里抛着两枚便宜文玩核桃,像耍杂技一般起起落落,小娃娃们在他屁股后跟成一长串,不住地鼓掌喝彩,惹得少年本人也得意起来,回头咧嘴扯出一个笑,却显得无比诡异僵硬,吓得看客一哄而散,都当他是收魂的邪童子这一带经常有此类的传说。
遭到嫌弃,少年也不在意,继续抛着核桃哼着歌,一路回到客栈,却不肯老实休息,将脸上的面具一撕,人旋即像猴子一般从窗户翻出去,弯腰“嗖嗖”蹿出一截路,手臂攀住木梁轻巧一荡,就将自己塞进了尽头拐角处,两间客房联结的一道窄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