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祯一直以为,俩人之间的矛盾,便是他将赵维民与赵原一并罢免的事。那晚她求情,被他厉声斥责,从此方才心死。
二十多年来,他头一次后悔当初的决断。他这样向来冷静自持,从不因外物而改变自己的人,居然开始思量,是否要将赵维民几人官复原职,让她安心。
他以为这样,他的懿懿就能回来了。
一片洁白的花瓣飘在顾祯手边,顾祯垂首看了眼,不禁自嘲一笑。
他是有多狂妄,才觉得仅仅是因为这些。
今日始知,却原来,俩人如今的因,早在最初便已经种下果,而后慢慢修剪、浇灌,生出茂盛的枝叶。
不是突然为之,而是这些年的无数小事汇聚,形成一片汪洋,最终反过来将他淹没。
原来,有这么多事啊。
手心传来的刺痛让顾祯稍稍清醒些许,他竟痴想着,要将从前的账一笔一笔地算、一点一点地补偿,可他算得清吗
恐怕,他连有哪些事都记不清。
也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不经意的事,因他下意识的忽略和不在意,在她心上又留下一道痕迹。
“陛下瞧这春光多好。”赵懿懿声音被风那么一吹,带了些缥缈的意味,“何必再想这些呢。”
顾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椒房殿的。
出来后,辂车行在横街上,他只觉得自己指尖发凉,甚至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外边嘤啾的鸟鸣声、风穿竹林的沙沙声,再与他无关。
良久,他掩面缓缓笑了声,那笑透着难以言喻的哀凉。
是他想错了。
这世上,怎会有无缘无故的难过,又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决绝。
一桩事,又怎够。
不过是桩桩件件累加在一块,她最终承受不住,方才彻底的受了伤。如若当初他待她好些、再好些,或许,赵维民几人的事,也顶多留下些许痕迹,不至于和他彻底有了隔阂,从此生分至此。
“吴茂。”
“陛下,奴婢在。”吴茂连忙应了声。
顾祯揉着额侧,淡声道“派些人去西京,先将上阳宫洒扫一番,许久未住人了,难免杂乱。”他努力回想了下,轻声道,“皇后夏日不喜热,相思殿在龙池边上,凉爽适宜些,周遭几个殿宇也一并清理好,免得她一时兴起,想换个地方。”
她想去长安,那便去好了。她喜欢的,那他就给她。
顾祯阖目靠在车壁上,神色缓缓镇定下来。
还有那么长的岁月,俩人之间,还来得及的,他还有许多时间与懿懿相处,有无数的机会哄她,有无数的可能与她厮守。
总归,是来得及的。
临行前,赵懿懿在椒房殿办了场筵席,邀了京中的一些命妇们。
她很少办筵席,这回办这一场,全然是为了引荐端端。此番一去长安,少不得要些时日,端端一人在府中,又无长辈看顾,无论是婚事还是旁的,总归艰难万分。
今日若能定下亲事最好,倘若定不下,也能叫众人知晓一二。
因皇后很少办筵席,从做太子妃起,除去冬至元日这些必要的朝见时候,皇后办的宴席算下来,一只手都能数得清。因此,接了帖子的人都有些讶然,然一想到是皇后相邀,便又有些期待与憧憬。
今日赴宴命妇众多,有些是赵懿懿熟识的,便纷纷上来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永嘉郡公夫人,端端,还不快过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