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宁可去死,也不想她再去涉这样的险。自从挨了那一刀之后,他对世间万事就都已没有多少恐惧了,挨打受罚都不过是忍一忍,死也不过闭上眼睛就不再睁开。
近来又并无太多让人头疼的大事,她因而清楚他离开得不会太久,就在用膳后坐到了妆台前,取出先前着路遥炼制的那盒药膏,又取出洗净的青瓷小盒,用指甲盖大的小铜勺一点点将药膏刮出,拨进青瓷小盒里。
徐思婉时而倚在他肩头假寐,时而睁开眼睛怔神。他忙里偷闲地抽出神来搂一搂她,问她在想什么,她便轻轻说“臣妾在想,那孩子若有福降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淘不淘气,长得更像陛下还是臣妾。”
他是无力应承她的这份脆弱的,只消多看一眼,心里就多一眼的疼。
他长声喟叹“朕知道你不在意,朕也无意拿这些吊着你的胃口。可是阿婉,朕现在很担心你的身子,只想让你开心些,好好养着。或者或者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都应你。”
天子避暑时朝中重臣虽都随行,但毕竟也有许多人是跟不来的,就免了日常的早朝,只在清凉殿议事。
她睇了他一眼,看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头处,摇摇头“无事,只是抓伤,也不太深,太医说用几日药就好了。”
她知道,这并非主仆间的忠心,他心里掺杂了很多的东西。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们换个法子。”
他过了许久敢再度回过头,望向她的房门。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头搅动,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话未说完,就觉他环在她肩头的手紧了一紧。
“我的命,也并不你的命重呀。”她明眸轻眨,“我承认,这回我失算了,我没料到她们会用这样的办法;看到那狗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怕得很;我也承认,这回称得上一句险象环生只消那狗咬到我,都不必咬死,只需毁了我这张脸,我在后宫之中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话音落处他已挑帘而出,前院的一池清泉与曲折回廊映入眼帘,他望着池水,长缓一息。
而若到了那一步,他便是倾尽所有,只怕也再帮不到她半分。
是以缠了他大半夜的她在此刻适时地做出了善解人意,就着他递来的汤匙又抿了口乌鸡汤,就道“陛下去看看吧臣妾还年轻,纵使一时难过养养总会好的。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又还病着,经不起这样的波折,还请陛下亲口去告诉她臣妾并无大碍,过几日就可去向她问安。”
有些话顷刻就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被他忍住,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狠狠别开视线“我没法向伯父伯母交待。”
事态未明、敌手未除,万般圣宠都是虚的。唐榆如今的态度,该算是她这些日子里遇到的唯一一件好事。
她已太知道如何让他心疼,这样的时候自然要抓住机会。他对她多心疼一刻,心中对幕后主使的恨就要多上两分。而若谁在此中沾染嫌隙,就是一时不能问罪,也必要承担他的怀疑。
她不必看他也感受得到他的心疼。
他当然心疼,他眼睁睁地看到了那一滩血,看到了他的孩子化成了一滩血,染红了她的手、浸透了她的寝衣。
这样一个人,想收为己用太难了。他看似早已事事为她考虑,可若真说全然的信任与依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花晨与他详细说过那条狗扑过去的经过,整整两夜里,他只消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她被咬伤的画而。那些画而一旦成真,事情就会像她适才所言一般她不需要被咬死,只需毁了这张脸,她在后宫就再也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