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
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被人彻头彻尾利用更不好受,薛妤靠在椅背上,缓慢地阖眼。
须臾,她睁眼,站起身来提笔落字,半晌,将纸张对折,唤在外守着的朝华,吩咐道“跟我们的人联系,照上面说的去做。”
朝华立刻应了。
等做完这一切,薛妤搁笔,看向自始至终站在不远处的溯侑。他在她的眼前,一步步成长成现在的模样,容貌,气势,实力齐聚一身,他远比松珩更出色,更优秀。
可有一瞬,她却觉得,他们何其相似。
溯侑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什么也没说,可那一眼,冷冷淡淡,那些好不容易被他磨出来的些微纵容,亲近,信任全敛收回去,只剩一层薄薄的透着冰的外壳。
他行至她跟前,眼尾的线条收得干净利落,唇线紧绷着,低声唤她“女郎。”
声音是难得的忐忑。
薛妤揉了揉眉心,默了默,道“我一直未曾问过你,为何你觉得自己是妖鬼”
自从他声名鹊起,极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身世,可见她问起,他仍答得详细,近乎将自己剖析在她眼前“我对从前有点模糊的印象,记得当年一直抱着我的人是怎样的气息,后来离开云西镇,见过一只凝成实形的厉鬼,她们给我的感觉一样。”
“我被抱回玄家后,有个镇上出名的老修士曾来看过,说我就是一半妖一半鬼的血脉,确认无疑。”
薛妤接着问“可有看过自己的原形”
溯侑抿着唇,低声道“没有。”
他对这个,从来避之不及。
薛妤颔首,将自己的想法细说“邺都妖鬼,我见过许多,即便是穷奇家的嫡系二公子,论修为悟性,也不及你。这不是一般的种族能做到的。”
更遑论他还是半妖半鬼。
这种事,怀疑归怀疑,话却不能说得太过绝对。
薛妤思量半晌,看向溯侑,开口道“我看看你的翅翼。”
她好似对谁说话都这样,淡淡的疏离,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可溯侑仍一下就听出来,不一样的。
她在刻意冷着他。
因为路承沢说的那几句话,因为松珩。
那个同样被她栽培起来,却极有可能给她带去了莫大伤害的男人。
溯侑安安静静地站着,鸦羽似的长睫垂落,在阳光下扫出一片沁人的阴翳。
他良久不说话,薛妤见状,便道“算了”
“好。”溯侑极轻地吐字,道“女郎想看什么,都可以。”
薛妤扬着下颌,挥袖甩了个结界出去。
下一刻,溯侑不再控制,他肆意催动气息,妖气浓稠得化为了潮水,一阵阵往两人身上扑,那双翅翼流光闪烁,在薛妤的眼底不安地微微动着翅尖。
比十年前大了许多,上面的花纹也复杂了许多。
风一吹,眼前仿佛满面碎金流动,像一朵朵镶着繁杂金边的花,羞涩地悄然绽放在眼前。
漂亮得令人目眩神晕。
薛妤凝神细看,许久,沁凉的食指徐徐捏住他翅骨中斜斜抽长出最长的那根翎羽。它在一片绚烂夺目的光亮中格外惹眼,上面的古老纹路像是刻进了每一片绒羽中,像是流淌着灼热的岩浆,摸上去却是冰凉的,金属般的质感。
就在她沿着纹理寸寸往下时,溯侑却绷着指尖,轻轻地抖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难以克制的,闷闷的气音。
薛妤迟疑地停下动作,问“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