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
裴观一句“不可”, 林大有和韩征都愣住了。
还是韩征先回过味来,他咧着一口白牙看向裴观。
他昨儿就觉得不对劲了,崔显不过是问了问小妹的名字, 裴六郎就那么急赤白脸赶过来报信。
好嘛, 果然是在惦记他们家的好白菜呢。
且得看看他这猪鼻子长不长。
林大有却没往这上头想。
实是裴观的出身, 和他探花郎的名头离自家阿宝太远了, 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是一路人。以林大有粗人的眼光来瞧,探花郎得配个天仙。
“我跟老铁那也是过了命的交情”
“上回的宴,就是铁将军作东,那名单是谁给他的呢”说是铁将军请的客, 却是张万成攒的局。
裴观打开折扇, 轻轻扇风。
方才他失仪, 此时稳了稳才又道,“林大人自是高义,若真想提点将军, 委婉几句便是。”
林大有可不懂得委婉那一套,要嘛就直来直去的说,要嘛就烂了肚肠也不吐露。
他摸着他那缺角的胡子“还是要说。”
大伙风里来雨里去,跟着陛下打江山,那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他不知道便罢,既知道了, 又怎能不说
裴观脸色不变“虽说疏不间亲, 可我还是要说句不讨喜的话,铁将军怕是不会领大人的情。”
这人后来如何, 裴观已经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 那就说明这人要么早早被陛下弃之不用, 要么就获罪被贬谪, 会打仗不代表他就会当官。
林大有拍拍这个年轻后生“好赖话儿我还听得懂,我承你的情,可说还是得说。”
裴观坐在亭中,隔着石桌望向林大有。
上辈子,他与岳父妻兄关系着实冷淡,不曾这样坐下来谈过话。
林家如何为官又如何步步高升,他从未探听。
还曾疑惑,以岳父的这性子,既不会钻营,又不会拍马,更没甚政见。
却能让陛下将一地的马政交到他手上。
行太仆寺可直接避过地方官员,自征马户养马匹,等到朝廷放宽马政,可用银子折算马价时,雪花白银灌水似的流入。
管一地马政,下手既有人,又有马还有钱。
陛下如此放心,原来是因为他这份鲁直。
裴观上辈子被各方猜忌,纵想当个纯臣,也无路可走。
今生不同,今生他有别路可走了,当即举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林大人一杯。”
这一杯,不掺杂旁的,只因此份胸怀,值得一敬。
林大有被这一吹,笑得胡子都抖起来,果然拿起茶盏,仰起脖子,一杯饮尽,喝完还给裴观亮了亮杯子底儿。
敬茶与敬酒不同,敬酒须满杯全饮,敬茶是啜饮一口。
裴观没想到岳父海量,一盏茶都能一口气喝空,他低头看看杯中满满一盏茶,既是他敬的,自然要喝完。
遂托起茶盏,以袖掩住,尽力大喝起来。
韩征冲姨父挤挤眉毛,那意思是告诉他,这小子看中咱们家阿宝。
林大有也冲韩征挤挤眉毛,意思是这小子能处。
松烟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自家的公子,不仅亲自动手泡茶给这二位根本不懂茶的人,还作此牛饮
对面瞧不见裴观喝茶,松烟却是能看见的,他看见他家公子,喝一会儿停一下,实是没这么喝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