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
裴观望住她。
阿宝沐浴是工序极多的, 特别是她那头长发,用的香膏胰子是燕草亲手做的,比外头买来的香味更淡, 洗完更顺滑。
既要揉又要搓,还不能用熏笼蒸干,从湿时, 就得一梳子一梳子慢慢梳顺, 干透了才顺滑光亮。
今儿阿宝实无没心思做这些,把螺儿遣了出去。
她一头蓬勃长发散在肩上,额角发丝卷曲, 看着茸茸似小兽。
裴观伸手摸向她鬓边, 一路自崇州来,她自也见到过女子无家可依的惨状,无家无族的女子,乱世之下,任人鱼肉。
许家受过考验,旁的人家, 当历此事时, 也能如此
裴观缓缓出声“咱们若有女儿, 自然要这样教她。”
阿宝说了之后,他心里便似有了这么个小小的姑娘, 雪团似的落地, 是个小阿宝的模样。也许也有这么一头卷曲着的长发, 一双乌亮亮的眼睛。
光是想像,就舍不得给她作规矩。
裴观不由想着真有女儿, 要如何教她闺训, 想了又想, 还是舍不得。
“可珠儿与你,是不同的。”他手指卷住阿宝额前卷发,顺着指尖轻扯,卷发便抻直了,一松开,又卷了回去。
阿宝还趴在枕上,由着裴观绕她的头发。
裴珠身子虽单薄些,其实并不是那等多病多灾的闺阁千金,可她也同裴三夫人一样,每到换季就要咳嗽几声。
到了冬日,要是不用上等没烟的银霜炭红箩炭,她就会咳嗽得更厉害些。
晌午必要歇晌午觉,若不睡足半个时辰,下午便没精神。
风没吹过,雨没淋过,日头没晒过。
光这一样,珠儿跟她便就不同。
裴观松开手“我既答应了母亲,就会再看一看。”
阿宝认真想了想,裴观既这么说,许家自有强过别人家的地方。
倒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她咬唇点头“好,那咱们就再看看,再打听打听,真有不好,绝不成。”
“好。”
裴观点头,就见阿宝伸出手“那咱们击掌为誓。”
他低头便笑,看她模样认真,也伸出手来,与她轻轻一击“击掌为誓。”
丫头们都在廊下坐着,先时听见屋里头寂静无声,跟着咕咕哝哝不知在说些什么,隔窗也听不真切。
此时听见里头又有了笑声,螺儿先松了口气,她生怕姑娘跟姑爷吵起来。
白露拿出刚做的荷包袋儿给戥子看,笑盈盈问她“妹妹替我瞧瞧,少夫人可会喜欢这花色”
戥子虽不喜白露,但人家笑问的,她自然也好声答“比上回的缠枝花强得多,少夫人喜欢活泛的花样子。”
“我还描了好几个,妹妹一起替我瞧瞧。”
少爷少夫人必是起了口角,白露也不细问,少夫人陪嫁的丫头,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因由。
立春刺她,她也知道,立春的意思是哪见过少爷这么哄人,必是对少夫人十二分的真心,才会如此。
可白露想的又不同,少爷能哄得少夫人一回,还能回回都这么哄着
少爷对女子,并不是有耐心的人。
白露只当今儿必要歇在松风院了,看完了花样子就预备起饭食来,谁知阿宝晾干了头发就要走。
裴观知道她不喜欢内宅,对她道“待过了百日,咱们就搬去国子监山脚下的院子里,这样,我待客方便些,你也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