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见他久久不语,眼神几度变化,颇为纠结,并不知晓这小年轻在想什么,顺手拈起一本请安折子,敲了敲小郑太医的官帽。
他确实嫩得要滴水,这么让奏折敲打一下,额头居然泛红。郑玉衡抬手想要护住,又看了看董灵鹫温润深邃的目光,忽然就不敢了,于是袖手而立,道“太后”
“我看你像聪明人,原来也很笨拙。”董灵鹫道,“你虽然年轻、胆大、不知事、不谨慎却实在俊美。”
郑玉衡愣了一下。
“哀家见到你之前,确实头痛欲裂。”董灵鹫慢条斯理地接过热茶,提起盏盖,轻轻吹了吹,“但现下好多了,小郑太医,你是什么药呢”
郑玉衡如遭雷击,前几夜佩春姑姑所说的话在耳畔响起,他口干舌燥,欲言又止,最后只压低了嗓音,慢慢道“娘娘觉得臣有用,臣就是肝脑涂地,也愿意侍奉娘娘安康,只是太后娘娘如天边皓月,臣低陋,不堪娘娘垂爱。”
董灵鹫仍旧微笑,没有对他这番话起了什么怒意,而是顺着他说“肝脑涂地,侍奉安康,对于一个太医来说,已经十足忠诚。”
她的话让郑玉衡暂且放心。
董灵鹫道“前几日皇后派人赏赐你,可曾跟你说了别的什么话”
郑玉衡悄悄看她。这种举动在董灵鹫眼里,跟她养得猫也相差不多,有一种试探和揣摩的味道。这种举止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显得谄媚,但郑玉衡却太纯澈,只让人觉得他很小心。
他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
董灵鹫道“没让你安分守己么”
郑玉衡哑口无言,他道“娘娘为什么明知故问。”
董灵鹫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奏章的表面,细腻圆润的指甲扣在纸封上“小郑太医为什么不照实说”
两人四目相对。郑玉衡想了想,温顺地道“臣说错了,那位内贵人确实这么嘱咐臣了。”
董灵鹫笑道“那哀家也错了,确实心里早有答案,明知故问,有意试探你的。”
郑玉衡怔愣一瞬,然后突然发觉董太后居然向他说“哀家也错了”。他的心中突然受到一股莫名的震动,像是天边皓月专门洒下一抹光华,拂落在他的肩头。
因此,小太医蓦地道“臣以后都对娘娘说实话。”
董灵鹫点头微笑,又问“那你是个听话的人么你听从皇后的嘱托么”
就像郑父认为的,郑玉衡只是表面顺从而已。他的骨子里有一种从君子典范中压迫而出的、如孤竹般的不驯。
如有条件,郑玉衡应当从政入仕,为国家天下效死,做真正的清流文士,成为一代贤臣。他的意志、性情里,都有一种弹压不断的品质。
郑玉衡先是静默,然后低低道“臣愿向心而行。”
董灵鹫有耳鸣的症状,其实没有听清他的话。她对这个答案的需求也不是很重,多是随口一问。董太后识人,向来以眼睛去看,而不是用耳朵听对方的陈词和效忠。
就在她伸手去拿下一本奏章时,案边的烛台蜡泪凝固,光影微动。她凝神望着瑞雪去挑拨灯芯,左手畔突然传来一股轻轻的力道。
董灵鹫转过头,见是郑玉衡扯着她的衣角,轻微地拽了拽。可她目光望去,却从小太医脸上看出一种隐隐着急的神情,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忽然说“太后娘娘,不能再看了,您要休息。”
董太后认真点头,然后跟女官道“把皑皑抱来,让他俩一边儿玩去。”
于是,一只肥硕的白猫被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