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换上笑容,回忆一番,道“娘娘那时就说,这屏风的设色太淡了,固然清雅高洁,可过高世同嫌。”
“儿时玩笑,夫人还记得。”董灵鹫道,“物未变,人亦未变,你们家还是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陈朽笔墨味儿。”
她说得不是真正的味道,而是卫府的家风,就像这架晒褪色的屏风一样,固执、陈朽,充斥书卷笔墨腐烂的味道。
“去把香换了。”卫老夫人故作不知,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只转头吩咐丫鬟。
董灵鹫没在意,道“你孙子靠着恩荫得了个官,你这孙媳想讨个诰封,恐怕不太容易孩子,你过来。”
女眷当中,几个有身份的皆是正襟危坐,在下首低眉顺眼地不作声,不敢打扰太后娘娘与老祖宗的对话,唯有那个嫡长孙媳方才飞快地抬起眼,看了看董灵鹫,又立马低头压下去。
这女孩子站起身,紧张得有点发抖,她走上前,身段窈窕地跪了下去,俯首拜道“昙奴拜见皇太后,请太后娘娘福寿绵延,安泰永康。”
董灵鹫喝茶不语,一旁的卫老夫人已经骤然惊觉了什么,她脸色忽变,董灵鹫身后的女官便已然开口。
“大胆,檀字犯了尊上之讳。”
老夫人立即从座椅上起身,撑着拐杖刚要开口,就被董灵鹫按住了胳膊,轻柔但又压迫力十足地摁了回去。
她道“这是哪个字”
女孩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眼中水光泛滥,嗫嚅道“上日下云”
“嗯,不碍事。”董灵鹫轻轻揭过,“读过书吗”
女孩儿踌躇半晌,道“不曾只略微认识几个字。”
“在你家,能略微认识几个字,已经算是不错了。”董灵鹫道,“看得不会又是女则、女训吧”
女孩儿的手纠结地握紧在一起,垂着头不敢回话。
董灵鹫又笑着说“没关系,你进宫来,我教你读书,就当作当作公主的伴读吧。盈盈比你大几岁,如今在大理寺随王先生修撰律法,你不必去大理寺,就在宫里跟女尚书读书、写字,不过这样的话,你这婆家祖奶奶大概就不喜欢你了,愚昧笨拙,夹缝求存,容易摆弄,才是众多弱势生灵得到宠爱和好处的求生之道啊。”
她感叹似的这么说。
室内静寂无声,卫老夫人的鼻尖已经沁了汗珠,她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思已经联结到了前朝,推测出今日这一出估计少不了前朝的因果。
董灵鹫继续问“你愿意吗”
女孩儿的脸上也明显见汗,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声音有点哆嗦地说“我我”
她偷偷地看向卫老夫人,老夫人却不敢有什么明确的表示。董灵鹫既然多问了这一句,就是问她自己的意思,一旦老夫人有什么明确的指使,都有可能会让董太后不悦。
见祖奶奶没有任何提示,女孩儿又大着胆子鼓起勇气看了看董灵鹫,她这么近的距离直面对方,不禁呆了一刹,然后牙齿打架似的说了一句“愿、愿意”
董灵鹫微笑着看她,点点头。
女官上前,将女孩儿扶起,领在手中,带到董灵鹫身后。
这套流程太熟练,看得卫老夫人齿根直泛酸她这是来干什么来了怎么说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这就把我孙媳带到宫里上学去了
老夫人心中思绪万千,百种情绪交杂,混乱地回想着。
董灵鹫又喝了一盏茶,跟她闲话家常,大约到了临近日暮之时,两人在后宅与众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