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王婉柔所言, 疾风骤雨不长,很快便转得淅沥微弱。
也是因为这样,站在归元宫屋檐下望着天宫的小郑大人终于松口气, 掸了掸衣衫,从容地接过内侍递来的一把伞,往慈宁宫去。
上次亲密过后一别, 郑玉衡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跟董灵鹫同榻而眠了就算是见面,也是为了她的身子, 那点时间光是给她把脉、看药方, 嘱咐崔灵等人还不够,往往匆促,来不及细细交谈。
小皇帝也是看得太紧,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无心的, 但还是杜绝了郑玉衡半夜爬床的“无耻之举”, 让他每日在殿前司的下处安分入睡,可以说是已经渐渐变成天子殿前听命者的形状了
唉。小郑大人幽然叹气。这日子, 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再没有檀娘摸, 他可就要死掉了。到时候就算小皇帝把他从人堆里拎起来抖抖,他也决计再抖不出半个建议谏言来,只得让孟诚另请高明了。
郑玉衡一路心中叹息,将自己的顶头上司小皇帝嘀嘀咕咕地数落了十成十,脑子里又习惯性地蹿起前线的情况六科里的奏表几方势力的争斗制衡这些事情此起彼伏地在他脑海中涌现, 有好多个夜晚,他都跟孟诚面对着面激情交流, 对着这些事各抒己见, 然后大吵一架, 不欢而散次日再彼此下个台阶, 如此往复。
小皇帝虽然是不耻下问的君主,但他哪怕是个仁君,也依旧是“君”,统治者天生的某种冷血流淌在他血脉中,有时候的想法残酷得超乎郑玉衡的预料,几乎能从他年轻的眉目中窥到那个杀伐果断的圣天子孟臻的影踪,而郑玉衡又继承到了董灵鹫的爱民之心,伤害性太大的决断,他很难说服自己接受。
所以两人才吵来吵去,最后再取中庸之道的。郑玉衡觉得自己就是个扳手,每次硬生生地把孟诚扳过来,主要是自己还不像檀娘那么有权威,几天就得把小皇帝惹毛一回。
唉。走到这里,郑玉衡再次叹气,心里默默地想,我还只有二十岁啊按照这么个情况当差下去,他不到三十岁就得满头华发生。
不过这样也好。小郑大人转念一想,忽然喜滋滋起来,跟檀娘一起长白头发,又不是什么坏事嘛,她长一根,我长一根,我们天生一对。
总之,在雨势转小,伞面上声音渐轻的时候,心思转了好几遍的郑玉衡终于到了慈宁宫。他轻车熟路,只靠刷脸就能进入,刚要去东暖阁换个衣服,把雨水的凉气去除干净,就见到在门口值守的蒋内人看了看里面,悄悄提着裙子过来。
“怎么了”郑玉衡如有所感。
“您先别去,好多人呢。”蒋内人小声道。
“好多人”郑玉衡又是一惊,心道她这儿以前十天半个月不来一个外人,就是大臣觐见也都在珠帘外奏事,如今怎么这样热闹起来,“都谁在”
“皇后娘娘,丽妃,庄妃,襄嫔”蒋内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郑玉衡一听,好家伙,有名有姓的嫔御都来了,最后,蒋内人总结道,“她们在里头陪着咱们娘娘用膳呢。”
“不是年不是节的,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吃饭”郑玉衡有点懵,“太后娘娘还有这样的雅兴”
蒋内人腼腆道“是丽妃提议的,可热闹了,之后还要占花名儿玩,只是人不够,娘娘吩咐让两位女尚书也上去凑个人头。”
郑玉衡算了一下时辰,担心道“她们这样闹腾,大概很是耗费精神,恐怕天黑都不能结束,娘娘精力有限,恐怕还得强撑。”
蒋内人看了他一会儿,她木讷鲁直,没有崔灵等人时而看破不说破的心思,便愣愣地直接道“郑太医,你是怕她们闹完了,娘娘就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