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从部下那边拿过来一壶水,在这种情况下,水可比酒值钱和稀少多了。
郑玉衡接过水壶,又道了声谢,而后润过喉咙,坐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烽火,脑子里有点转不动了。
他的伤处理过,也被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就是这篝火稍远,头发还微微湿着。
蒋云鹤坐在他身旁,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也负了伤,但是神智还很清楚,便道“讲清楚,我也不是特地过来捞你的,都不是我认出来,而是常常在宫里执勤的麒麟卫认出你的,娘娘虽然特意吩咐了一句,但这战场之广大,我琢磨着,哪里就能碰巧搭救上了呢谁知道还真就这么巧。”
郑玉衡的耳朵里只听见一句,闻言望了过来,眼眸微亮“娘娘说了什么”
“就吩咐了一句,要是在城池和后勤各关隘之外的地方遇见你,就把你捆了扔车上,拉回京城里去。”
郑玉衡浑身缩了缩,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车一匹老马拉着,上面都是一些器具、草垛、并炊具等杂物,挤一挤,倒是还真能再容下一个人。
这时候在看蒋云鹤,指挥使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微妙玩味了。
“蒋大人,我”
“小郑大人,你不必说了。”蒋云鹤道,“断断没有违抗皇太后懿旨的说法,别说是从水里捞上来,就是在路上碰见,我也得把你捆回去。”
郑玉衡叹了口气,而后向不远处望去,见到几乎所有御营中军的残兵,包括何统制、张见清两人,都被救了上来,在另一头的篝火前休息,大多都睡了过去。
另外,那些跟他们几乎前后脚跳江的藩骑,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被捆着手脚连成一串儿,由数个麒麟卫看管。
“耿将军打胜了吗”他问。
“不胜不胜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了。”蒋云鹤道,“我们既然不是专程来等你的,那自然就是”
他话语顿了顿,没有详说。
但很快,郑玉衡就知道他们究竟在等谁了。
不久后,从另一头的河岸线上,又押送过来一批北肃军士,不仅一个个垂头丧气、血污满身,还浑身的蒋指挥使这回的任务,怎么跟捞鱼似的
大约过了片刻,郑玉衡便披着不知什么皮毛拼凑的外衣起身,他肩上负伤,手脚刚刚从僵硬麻木中找回知觉,此刻状况才好些,唇上稍微有了点血色。
蒋云鹤没顾得上这边,郑玉衡便凑到了所有俘虏之中、唯一一个被关进木头囚车里的人也就是这群溃兵的实际领袖,六太子朱里阿力台本人。
他撤出去了四千骑兵,然而撤退路线上跟殷军都统高成业撞了个正面,当场拼杀战死一千余人,受俘两千余人,剩下不满八百亲卫,保护着六太子从大寒江东侧突袭而出。
随后,这八百人被围困至江畔,加上路上被火器、弓箭射死的,被小股殷军咬下来的,到了江边,甚至只剩下三百人不到,乞列合赤接应不及,他们唯有跳江回幽北一途
然而刚上了岸,就看见一伙民兵荒民打扮、灰头土脸的汉子们,脸上露出微妙又恐怖的笑。
于是乎,北肃这位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变成了笼中俘虏。
“你可别碰他。”蒋指挥使注意到这边,“我们要带这位六太子回京的。”
“为质逼北肃议和吗”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蒋云鹤道,“但也有不那么正常的事儿,就比如说,如果咱们那个耿大将军,非要趁着大胜,跟乞列合赤过上两招,看看北肃的王庭,那怎么办”
“那也得有个轻重缓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