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雪茫然一愣, 凑上前仔细看了两遍,这才发觉他这字并不像是冻僵所致,反倒是在须使力的地方轻微一顿, 仿佛触痛伤痕。
她小心观察着董灵鹫的神色,劝慰道“粮草督运到底不是坐着看书写字的活儿, 既能回书回信, 便是大体无虞的。”
董灵鹫道“哀家知道。”
她按着纸页,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末尾处才见一句略显公式化的“问陛下、皇太后圣安”等等, 别的人都将称颂之词写了不少,恨不得占据大半张纸,他倒好, 皇帝太后加起来也才凑齐一句。
看着怪没良心的。
董灵鹫将书信叠了几叠, 问“这些回报皇帝看过了吗”
外头的陈青航俯首应道“东西两线、御营左军和御营右军的回报都是由督军内的京卫取回,按照咱们的路子夹在第四日晚途径洛州的换马驿站里, 与军报一同呈上来。因而这部分陛下已经看过了,但中军、后军,及正面神武军的书信, 圣上还未见。”
董灵鹫吩咐“瑞雪,你亲抄一份送去。”
“是。”李瑞雪又接了一份书墨活计,在殿内两侧的年轻侍书女史当即上来服侍她, 伺候她的笔墨纸张。
“陈青航。”董灵鹫唤他,“你既过来慈宁宫, 陪着陛下在兵部秉笔的人是谁”
“是宣都知与许都知。”
陈青航见太后欲细问,眼前的门槛两侧, 两个素蓝衣衫的宫人也分开门帘, 请他进来, 便低着头跨入殿内,跪在离董灵鹫稍近的地方,“今时不同闲时,主子忙碌,从前的排班当值便不能计较了,兼而除掉了奸邪,两位都知体恤奴婢顾着凤藻宫,因此奴婢身上的担子稍轻些。”
董灵鹫闻言叹了一声,又浮起一抹无奈笑意,“皇后需要照应,你这个最平衡的人不在,倒很是让人束手束脚的。许祥呢,领着太监的职务,心却不是太监的心,寡言冷硬,跟兵部群臣一样给皇帝添堵,宣靖云又太圆滑,皇帝跟前不肯沾半点忌讳,就是这俩人都在,也劝不住皇帝在那儿活活吵一晚上。”
陈青航俯首道“奴婢哪里有这等用处,都是太后娘娘太抬举奴婢了。”
这时,瑞雪正抄好了这几份军报,她字迹娟秀清晰,速度极快,撂下笔吹干了墨,便放入匣内,重新呈给了陈青航。
而原本原样的信纸则落在董灵鹫案上。
陈青航恭敬接过,正要复命,听见董灵鹫道“你只是说自己不识抬举,但里头有个人,是真不识抬举,写字讲话里没有半点儿美化,也不曾显露一丝鼓励赞美、宽和安慰之情,冷峻锋锐,让人看了想骂他一顿。偏这人报的事宜也气人,你若呈给皇帝看,务必叫他先看河关五路所呈的那一份,接下来看其他地方的,才能稍稍安心,若是放在最后,皇帝今夜恐怕气得胸口胀痛,夜不成寐了。”
陈青航连忙应下“奴婢遵命。”
兵部,烛光烁烁。
内外两层,外层门未关严,时而由文掾属官、前后内侍省的太监们频频进出。窗户也开了一隙,清凉挟香的夜来春风溜进窗缝里,带来一缕心旷神怡的风息。
兵部衙门内外的烛火都高举着,院里点了两排石柱台架上的灯烛,罩着一层防风的纱。里头更是灯火通明,摆着一架宽阔的沙盘,并十几把椅子。
除了角落里深蓝官服的抄录人员外,里面哪一个在座的,不是红衣蟒袍、紫绶金章堪称诸公在列也不为过。
诸位高官当中,独独一个面容年轻英俊的人坐在上首,一袭淡金的帝服、玉带玄披,正是皇帝孟诚无疑。
小皇帝已经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