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说这些时,不光是孟摘月,连一旁听不太懂的王婉柔都不禁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孟摘月沉思不语,眉尖紧紧地拢在一处。
“哀家说他写得好,是真这么觉得,可不合适,却也是真的。”董灵鹫道,“若是真有任其发展的土壤,商贾所能创造出的金银利益,比得上一州一县的地方豪奢之家,未来或许可行。眼下免除抑商之政,对于天下农耕之人,尚且说不清利弊,但对于现今的国朝安定来说,仍是弊端大过有利。”
大殷的坊市环境较为宽松,经过明德帝这样堪称圣贤的统治者后,其实已经有了“四海无饥馑”的颂词。
孟摘月吸了口气,她意识到母后口中的“安定”代表着什么,她的意思是至少对于目前较为稳定的统治形式来说,徒有害处,没有益处。
她低低地道“寺卿大人亦是正统儒学出身,怪不得因为大殷律疏议的事,他的学名有损,备受争议。”
“至于你说的,连坐。”董灵鹫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她在很多事上都有超前的眼光和见地,很是包容,就如同疏议损害利益,她却还是认为里面有很多好想法一样。
但在废止连坐这件事上,连董灵鹫都觉得未免太虚浮、如漂泊浮萍无根无基,只有一纸空论而已。
她尽量语调和婉地道“历数各代,本朝并不算重刑,只要连坐一废,天底下的犯禁、谋逆、贪污、叛国等等,诸如此类大罪,将层出不穷,世风难正。别的不说,天底下想要让大殷不姓孟的人,可不在少数。”
孟摘月脊背一寒,试探道“那像儿臣说的,先减轻五服之外的连坐呢”
“那要是家中奴仆犯禁、邻里犯禁,便不干主人家的事了吗”董灵鹫道,“知邻里、友朋谋逆而不报,皆因其无罪也。韩非子制分论告过者免罪受赏,失奸者必株连刑,如此则奸类发矣,奸不容细,私告任坐使然也。”
说罢,太后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中有些无奈“难道盈盈是觉得,京城中秩序井然,奸邪少见,是因为人人皆有一派道德之心吗”
孟摘月双手捧脸,把软乎乎的脸颊捏得泛着粉红,神情微微抑郁“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既保证律法的威严,又能让更多无辜之人免受凌辱。”
她话一出口,立即意识到不对,董灵鹫的神情果然稍稍一变,转而跟王皇后道“柔儿,上回你说得那件绣品做得如何了不妨取来给哀家看看。”
王婉柔知情识趣地起身,行礼道“儿臣这就回宫去取。”
一旁的瑞雪送其离去。待王皇后离开慈宁宫后,董灵鹫才语调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凌辱”
孟摘月脊背僵硬,忍不住捏了捏皑皑的尾巴,御猫“喵呜”一声,扭动身躯从她怀里跳出来。
董灵鹫道“什么人是又无辜,又受到凌辱的,让昭阳公主殿下这么上心。”
孟摘月眼睁睁看着猫太子走到母后面前,手里绞着手帕“儿臣只是一时想到并不是全为了他”
但很大程度上,她蜕变的原因是因为那日在内狱受到的冲击,那些有关于刑罚、酷吏、律法,那些干涸的与崭新的血,那些封建王朝束缚在每一个人身上的丝线,都深深地惊动了她的原本无忧无虑的灵魂。
董灵鹫盯着她的脸,突然道“我将许祥免去职务,送进你府中,任由盈盈亵玩,如何”
公主大为震惊,手足无措,哑口难言,她对着母后如刀刃一般的视线,感觉自己就是说一句假话,都会被从中间剖开,活生生地取出她的心脏来。
孟摘月喉间一动,语调不由得郑重起来“儿臣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