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狱。
时隔多日, 这位素来放肆无忌、众星捧月的温衙内,终于从刑部大狱得见天日。
他在里面经过了轮番审讯,做出的笔录应答有厚厚的一叠, 人都要脱了一层皮出去。当狱卒打开门,将他架出去时,温皓成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要被杀头了, 顿时涕泪横流,哭嚎不已。
但狱卒却没有将他拖去斩首, 而是拖上了一架干净的马车, 在里面整衣上药、擦拭一番, 很快就从狱中囚犯变得锦衣华服起来,只是仍旧形容消瘦,神色惊惶。
直到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此事能有进展,多亏了太后的指点, 这么简单有效的方法,我却没有想到。可谓是当局者乱, 也多亏了你方才”
这是他兄长温皓兰的声音。
温衙内一听, 眼中盈起一泡热泪, 觉得简直感天动地。他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儿落回腹中,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发觉这马车是他们温家的,只不过他素日里奢侈豪奢惯了,只他哥哥一个因为户部官职在身,作风素来简朴谨慎, 他才一时没能认得出。
温皓成当即就想下车, 忽地听到与温皓兰同行之人的声音。
“下官只是恰好遇见大人, 天意巧合。”另一人道。
这声音不仅眼熟, 而且还熟得他从脚底往上冲上来一股热气儿,牙痒痒得很这是那个宦官走狗,郑钧之的声音
温衙内顿时一刻也等不得了,他猛地撩开帘子冲下马车,当面就见到他兄长和那个诡计多端的年轻男子走在一起。
温皓兰迎面瞧见他下车,眉头一拧,训斥道“你下来干什么这苦头还没吃够丢人现眼”
温衙内登时跨上前一步,指着郑钧之大声道“哥,就是他害得我进了刑部大牢此人心思诡谲、城府深沉,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皓兰先是一愣,然后大怒道“你又说什么胡话呢要不是郑郎君加以维护,你这时候已经被打死在内狱里了,焉有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的命数”
郑玉衡夹在两人中间,他仍是绿衣小吏,但等到吏部官印印下,旨意一发,便从仓部司区区底层主事之一,擢升为从五品的度支部承务郎而且这官职还并非是董灵鹫的懿旨,而是圣旨。
就在今晨,温皓兰入内觐见,当面谢皇太后慈恩,并提及检举此事的户部主事,认为年轻有为者应当提拔,为此请上了一道折子。
彼时,董灵鹫听他说这句话的那一刻,已经明悟温皓兰的心思郑钧之是检举他亲弟弟的人,如今温家洗脱嫌疑,不仅不对这位小主事加以打击报复,反而举荐提拔,在朝野内外都是一桩美谈。一则,有利于他温皓兰本人的声名,可以令人交口称赞,二则,明眼人都能看出郑钧之来历莫测,非等闲浊吏小官,又可以讨好皇太后。
董灵鹫吹了吹茶盏内翠绿的水面,望着从底部向上微微旋转升起的绿芽,淡漠道“去递给皇帝吧,哀家累了。”
温皓兰低首称是,退出了慈宁宫。
当这道折子转呈归元宫的时候,孟诚更是丁点儿也没有怀疑,他了解来龙去脉,虽然未见其人,但也觉得郑钧之观察敏锐、胆大心细,是可造之材,想都没想就批复盖印了。
于是,郑玉衡得到了一份能够上朝的职务。虽然依旧是着绿衣、站在百官的末尾,或许连孟诚的面都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自己的小小愿望达成而感到欣喜。毕竟,即使是从五品的末流京官,只要站在太极殿上,就意味着他在一点点地渗入百官当中,成为太后娘娘在朝野中另一个可以信任、至纯至忠的臣子。
他倒是一派平静,还拉着温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