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宁二年腊月初三, 内狱。
三司协助,共审御前掌印太监商恺借权侵田案,由许祥主审。
大牢的门打开, 昔日锦服华衣的后省宦官之首, 一身破败囚服,手脚皆缠着沉重的锁链, 被狱中兵卒押送过来, 摁跪在堂中。
内狱的刑室昏暗、阴晦,但三司在侧, 不便在易于动刑的地方,所以在他被带到明亮干净的堂中。
各方派来的官员分坐两侧, 冷眼看着这位曾经居高临下的宦官。反而是主审许祥静立在他面前,神态无波。
商恺抬起眼,冷望着四面八方。
许秉笔没有对他用刑, 这是皇帝陛下亲授之意。从外表上也可以看得出, 他身上没有任何鞭痕与血迹。
商恺的目光从许祥身上掠过, 看了看近处的御史台、刑部,再看到大理寺, 然后向最末端持扇静坐的女官身后望去。
杜月婉奉懿旨旁听, 右侧是侍书女史,身后则是十分低调、作内侍打扮的郑玉衡。
商恺环顾一周, 竟然还扯开嘴角笑了。
三司官员皆攒起眉, 对此人怒目而视。许秉笔倒是很平静, 令人将商恺所犯之罪诵读出来。
他还没开口问, 刑部就已经有一位中年官员冷哼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 但恰好能让整个堂中的人都清楚听见。
“让宦官审宦官陛下这是不相信刑部, 不相信咱们有司衙门了,他们这些阉过没根儿的奴婢,除了聚拢成群,互相犬吠,就是彼此相护。”
许祥看都没看他,开口问“商大伴。陛下还未革除你的职务,所以我仍这么称呼你。方才纸上所言,俱都属实否”
商恺瞅着他的脸,笑了“听见他的话了吗许祥,陛下让你来审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条狗去审另一条狗,咱俩是不算个人的。”
许祥沉默不语。
“这些证据,要埋下来不提,也是做得到的你们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么声势浩大的,就是想要弄死我而已,是有人觉得我这个阉乱朝、碍着人的眼睛了许秉笔,别看你此时站在这里,皇太后也不过把你当一条狗,只是她还没有舍弃你而已。”
商恺说了这许多,没有丝毫要认罪的意思。到这里时,许祥还未有什么变化,周围已有一个御史台的御史豁然起身,忍无可忍,指着商恺骂道“如今你不再是掌印太监,而是阶下囚陛下身边出了这样的蛀虫,我等为臣,注定要为今上清理”
“你们是臣,想要君臣相宜,流芳万古,可你们什么时候把圣上视作过君父”商恺问。
他早已受腐刑多年,接受了这身体上的残缺。到了这一关,神情居然跟当初冷嘲热讽、装腔作势的模样大不相同。商恺盯着那个出声的御史,嗓音在悲怒之下,扫去了一贯的和缓,而是狠狠地、寸步不让地质问他们。
“皇帝圣上登基不过一年多,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身为臣子,一字一句地说着为天下着想,讲得冠冕堂皇,可当今陛下呢你们”他抬起手指向众人,锁链跟着剧烈地颤动,“你们的老师、你们的长辈,那些上了年纪就倚老卖老的朝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给陛下的面子去担忧外头的蝼蚁有没有冷着饿着,可这世上最不该受苦的人就坐在御座上,就在你们的面前。”
许祥垂眸看着他,说“商大伴,这是审问,没有问的话,你不能说。”
“我不能说。哈哈”他笑了,“许秉笔,你这个人就是还没吃够苦,还没认清楚现实,张开眼看看这些朝野重臣吧,他们跟陛下争辩,不是为了天下公义,是为了压制皇权、压制天子是为了他们自己你我都有主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