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轻声“也没有人要你离开我呀”
“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后。”他道。
“多久”
“几十年以后。”郑玉衡喉结微动,将话在口中转了好几圈,然后道,“娘娘百年以后,臣想陪着您”
“大殷没有殉葬的规矩。”董灵鹫道,“如果有,哀家肯定早就废止了,不会让活人因死人的寂寞而无辜受牵连。”
郑玉衡不说话了。
“还有,”董灵鹫抱着他,对方的身体在冬日里反倒很温暖,像个小火炉。她耐心而温柔地安慰,“你才多大啊,想殉葬要折多少寿到时候会有很多事很多很多别的未尽之事牵扯着你,人活在世,奋不顾身的事有一次就够幸运了,怎么能一生都可以为对方奋不顾身呢”
郑玉衡被安抚下来,但没有回答。
他在董灵鹫怀里充完了电,又起身将合适的簪钗挑出来,挑到一半,董灵鹫面色很复杂地看着桌上交错的饰品,委婉道“把瑞雪叫进来吧。”
郑玉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好看吗”
“要听实话”董灵鹫反问。
他有些受到打击,默默地去请了瑞雪姑姑,然后收拾好记录整理出来的账目,从旁跟董灵鹫告别再三,才依依不舍地步出慈宁宫。
就因为郑玉衡的不舍,等他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小皇帝来请安。
两人都两天一夜没好好休息,郑玉衡还在慈宁宫睡了几个时辰,孟诚那是活生生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各个宰执大臣在面前争吵、彼此攻讦、议论得天昏地暗的模样。
他头痛万分,眼下浮着一片乌青。两人打了个照面,郑玉衡倒是规矩地行礼了,孟诚却站着没动。
小皇帝不知道郑太医还被委派了别的事务,更不了解基层官僚算不对帐的痛苦,在他眼中,郑玉衡只有伺候他母亲、照顾太后身体康健这一件正事而已。
孟诚望见他微红未消的眼角、精神不足的模样,顿时就有些禁不住发散联想,一时恼了,转头跟众人道“都退下。”
他拽着郑玉衡到庭中无人处,两人立在还没消融的残雪边。
小皇帝把他扯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松手就劈头盖脸地骂“你知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谁怎么着也得顾忌着太后的身体吧你知道她白天有多繁忙,人人要是都像你似的清闲,把心思往这事儿上使力,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郑玉衡“”什么事儿
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
孟诚简直恨铁不成钢“朕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留你的命是为了母后开心,你别得寸进尺,欺负朕的一片孝心”
郑玉衡轻咳了一声,表面上一派纯良地道“君臣有别,臣怎么会欺负陛下呢”
“你别太过分”孟诚恶狠狠地道,“等朕收拾完国事,就给母后找个温顺听话的,把你这个混账给换掉。”
郑玉衡想到户部那些账本,心道这国事陛下恐怕是收拾不完了。至于“温顺听话”,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温顺、更听话。
他拉住孟诚,真心解释道“陛下误会了,臣并没耽误娘娘修养身体。”
孟诚以己度人,觉得要是他有天天陪王姐姐做夜间活动的工夫,起码半宿都得闹得她睡不着觉,两人年纪相仿,孟诚才不信郑玉衡有多好的自制力,这人肉眼可见地被母后宠得没边儿了。
小皇帝甩开他的手“骗子。”
说完就走了。
郑玉衡也没好上去辩解,只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