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识破了小太医的意图。
但她完全没有责怪, 唇边含笑地看着他面露尴尬、脸红心跳的模样,似有若无地道“你还有状要告吗”
郑玉衡的脸皮本来就薄,已经算是用尽了所有无师自通的伎俩, 再也抬不起头了,只得低声道“没有臣错了。”
董灵鹫问“怎么又错了, 不是受委屈了吗皇帝跟你在门外说话, 他们一定听见了。”
说罢,她偏过头吩咐了一声“让值守的内侍进来。”
郑玉衡勾着她袖口的手忽然一紧,心虚至极,连手指都勾紧后又松开, 瑟缩地窝在手心里, 想要劝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皇帝陛下虽然是训诫了他两句,可内容根本上不说严苛,更没有不分青红皂白要赶走他的意思。他这么别有用心地阐释,跟众人口中的争宠惑主有什么区别
郑玉衡清醒了几分, 叩问着自己, 愈发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一个青衣小内侍被传进来, 看了郑玉衡一眼, 很是忠厚老实地将所闻之事一一叙述出来,只是因为郑太医在慈宁宫素来温文和气、人缘很好,所以在言辞当中有些微妙地美化。
董灵鹫细细听了, 让人下去, 又转头面对着他“这桩案子要哀家来断一断吗玉衡比当今陛下还晚生一个月,你年纪小,已经受不得他的委屈了。”
她打趣似的说, 指腹在他脸庞上轻柔如雾地掠过, 香风流荡。
郑玉衡本该羞惭, 可被这动作抚摸着、宠爱着,竟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胆魄,手指捏着她的袖摆,又攀上去,在广袖地掩盖下擎起她的手指,十指缓慢地契合、交融在一起。
将每根手指插入她的指缝时,郑玉衡的心口都因此烧灼起来,口干舌燥,强自抑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吐出一句“那明日以后陛下都会监督臣,不许臣靠近娘娘的。”
董灵鹫微笑着问“原来你这么听他的话。”
郑玉衡有多倔强、多不肯弯腰低头,她焉能不知他要是认定了一件事,不到头破血流、抽筋拔骨,乃至于将性命都赔上去的话,恐怕是不会轻易松手的,而且越是阻拦,他就越是逆反。就算孟诚拿“砍他脑袋”来威胁,小郑太医也只会嘀咕一句“你们都想砍我脑袋”,然后自顾自地凑上来,依偎在她身边。
董灵鹫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这些话都是明知故问而已。
郑玉衡也知道自己不会听他的。
但那是皇权,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那就是他们需要维护的终极目标,需要一生奋斗的最高理想,能让书生封侯拜相、一步登天的标志。
郑玉衡会畏惧,实属常事。他拧着眉头,低声道“娘娘能不能让他早点走。”
董灵鹫道“哀家教导皇帝,实是家国紧要之事。”
郑玉衡也觉此言无理,便抬起眼,一双清俊星眸凉丝丝、地望着她,很有些不甘“臣白日里都不能来慈宁宫了吗”
董灵鹫沉吟了一下,道“难道你在这殿中,为哀家誊写一些公文,请脉侍药,皇帝还会为难你不成”
郑玉衡心道,这些事虽不会为难,可他有些眉目传情,恐怕陛下见了是要发疯的。可要是让他忍住不看太后娘娘,又能活活憋死,实在是做不到。
他只好低落地应下。
董灵鹫今日跟皇帝议了一天的事,正要让孟诚独立处理一些政务,看他做得如何,是否能听得进去,便没有再看案上的奏疏,只道“瑞雪,摆一架屏风在那儿。”
李瑞雪刚给书案边换了新茶,闻言动作一滞,果然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