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打从一开始就是想掌控失去家族荫蔽的凌诀天。
滔天之祸,大都起于一个小小的愚蠢的贪念。
而聪明人的自以为是扩大了灾害。
苏朝随说“当初,我只想摘干净苏家在此事当中的影响,甚至不惜整个苏家蒙受非议,也要退掉你的婚事。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因此遭到散魂之咒。更没想到,时隔五年,凌诀天竟然会不计前嫌,与你结契,救你性命。老夫悔愧啊,可越是如此,越发就不能让此事泄露。”
苏枕月面无表情。
苏朝随语气沉郁“但凌诀天注定是神子,他要是有一天知道了当初之事,要清算血洗,整个苏家都会万劫不复。我只能寄希望于你,只有你成为神明道侣,才会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力挽狂澜。”
神明道侣,共享神明一半的寿命、修为、甚至劫数。
苏枕月浑浑噩噩走在街上。
祠堂的光影声息,仍旧不散,反复重映。
“真有那么一日,纵使凌诀天不愿看在你的面子上留苏家一线生机,你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全。爷爷知道这么久一直叫你受苦了,苏家对不起你。爷爷也知道,苏家罪不可恕,当初参与此事的苏家之人都已经死了,包括他们的后人。如此若还是不够,苏朝随愿以命相抵。我死以后,你苏枕月就是苏家家主,只求你,保全苏家一脉。”
温泅雪打开门。
第一眼看到站在庭院当中的苏枕月。
像是看到一树月色。
明明是午后烈阳之下,那树月色却皎洁发白,胜过骄阳。
从来白色的花最适合开在光下,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都会让洁白的花开得灿然生辉。
苏枕月身上的白衣,不是缟素一样的白,也不是凌诀天那样清冷仙逸的白。
里面好像掺杂了别的颜色,以至于这种白色并不纯粹,但是一种温润庄重,孤傲又谦逊的青玉之白。
从没有一个人像苏枕月一样,风度翩翩,江湖气的漫倦肆意,和世家贵族的克己复礼,同时于一人身上体现。
但此刻站在温泅雪门前的苏枕月,像无根之树,像春天开到盛极正在坠落的玉兰花。
玉兰花和月色一样,只能长在高高在树上,离枝落到地上,很快就会渗出瘢瘢血痕,污秽枯萎。
温泅雪静静望着他“是来做今天的治疗吗”
苏枕月没有动,他站在暴虐的阳光里,望着站在门内阴影处的温泅雪。
那双乌黑的眼眸纯粹,看着他也像是毫无焦点,像春夜的湖水。
苏枕月望着他,平静“温先生的医术高明,什么病都能医吗”
温泅雪“只是魔毒。”
苏枕月“那,人心之毒呢”
温泅雪静静望着他“什么”
苏枕月“只是忽然发现,世间之事并无否极泰来,当你觉得身处谷底,不断坠落的时候,会发现,其实谷底之下还有更深更暗的一口井等着,永无落地之时。深渊之门尚且有底,这口井却没有。”
温泅雪“井在哪里谁在井里”
苏枕月“我也不知道。”
温泅雪眉眼纯真,懵懂不解,这个人说得话总是很难理解。
苏枕月没有表情“只是忽然有些羡慕君罔极,做一个遗族也未尝不好,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纵使身处极暗之地,每走一步都是向上的。有朝一日,还会遇到温先生这样的人。”
温泅雪“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是遗族。绝大多数遗族都死在幼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