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碰巧下了一场大雪,清早起来,积雪堆了到了小腿肚, 放眼望去, 处处都是一片洁白。早起的人们拿起工具, 上街扫雪, 孩童们却是乐疯了,一个个在雪地里撒欢狂奔, 打滚嬉闹, 笑声传出去很远。
阿喜就是被这笑闹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已是一片白, 她也不慌不忙,还裹紧身上的厚被子,又眯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 皇后陛下所有的善政之中,推迟早朝时间这一项看似不起眼, 但却是最能造福所有官员的。特别是这样寒冬的清晨, 躺在被子里,听着门外的喧闹声, 就越发能够体会到这一点。
放在往常, 哪有这样的悠闲恐怕天不亮就得起床,顶着风雪入宫。
直到院子里有了响动声,应该是其他人都醒了, 阿喜才重新睁开眼睛, 伸手将叠好放在床头的官服抓过来, 塞进被子里。
以前的她是不会这样的。那个时候, 她每天会最早起床,烧水做饭,等其他人起来的时候,有现成的热水用,现成的热饭吃。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阿喜自己也觉得那都是她应该做的事。
但自从入宫之后,隔三差五就要在宫中值夜,这些事情自然只能放下。而后阿喜惊讶地发现,原来没有自己,他们也同样能吃好喝好,每天精神抖擞、光鲜亮丽地去上朝。
说来好笑,她竟然还为此失落了好几天。
然后突然有一天,就想开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样为朝廷办事,不分什么高下,别人的时间宝贵,她的自然也一样。这些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的事,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做
就因为她是女子吗
学会偷懒和放松,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从那一天起,她不再事事都抢着做在前面,也没有人来责难她,他们自觉地分摊了一部分工作,又多雇了一个烧水做饭的帮工。
等到外面喊水烧热了时,阿喜的衣服也已经暖好了。她迅速穿好,从床上下来。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开窗。
以前她觉得冬天是最难捱的季节。尤其是在泽州那几年,因为临湖,泽州气候湿冷,即便点起柴火,也驱不散那种沁入骨子里的寒意。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经常会被冻醒。
那样的日子里,她无心欣赏雪的洁白和美丽,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诗词歌赋都在称赞它。
但现在,她身处温暖的房间,开窗向外望去,见院子里的一切都被覆上了一层白雪,好像所有污浊都被涤荡,也觉得洁净可爱了。
她在窗边梳好头发,戴上冠,又整了整官服,这才开门出去,到厨房打水洗脸。
这时候,早饭也已经得了。
吃完饭,这一家子的主人便都收拾着准备出门了。今日宫中有正旦大朝会,朝会后还有赐宴,所有在京官员都要参加。
阿喜不忘叮嘱他们,“我们这样的品阶,听说只能被安排在殿外的回廊下,挡不住风。记得穿厚一点,多带两个热水袋。”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贺子越笑道,“朝会和赐宴年年都有,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年已经算是很好了。”
譬如这个热水袋,从前谁敢将这种东西带到庄严肃穆的朝会上去但今年是皇后陛下亲自发话,说体恤老臣们受不得寒,赐下了羊皮缝制的热水袋,叫他们拿着取暖。
之后这热水袋立刻就风靡整个皇宫,几乎人手一个。
反正官服宽大,往腰上一绑,根本看不出来。只是有心人若是关注,就会发现,满朝的官员,不论年龄和身型,腰带纷纷宽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