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就放弃了,端着盆回到家里,坐在走廊上搓衣服。
但室内并没有比室外好多少,一是因为屋里电灯瓦数不够亮,而且颜色偏橘黄,二则是因为衬衣干着的时候,茶渍看上去还挺明显,结果衣服一被打湿,黄褐色的痕迹就不见了。
痕迹虽然不见了,但林静总觉得茶渍没那么容易洗掉,只能不停地搓着衣服,直到张秀梅出来看到说“别洗了,像你这么搓,这衣服穿不到俩月就得坏。”
“茶渍要是没洗干净,晾干后就更难洗了。”这可是白衬衫,茶渍要是洗不掉,上身得多显眼啊。
张秀梅也觉得可惜,说“那先泡着吧,明天我来洗,晚上灯光暗看不清,你搓再狠也没用。”
林静想了想说“那我把其他衣服洗了吧。”
这次张秀梅没拦着林静,应了声就转身回屋了。林静则将其他衣物搓干净,也懒得再去找盆,拧干拿着出去水龙头底下冲干净就行。
晾好衣服,林静回到家里拴上大门,她爸和她哥这阵子都夜班,要到明早六七点钟才能回来。
拴好大门,林静转身走进主屋。
主屋进门右手边是一张双人床,双人床过去一人宽的地方放着张三开门的衣柜,衣柜顶部到窗户斜着拉了根绳子挂草帘,帘子后面就是林静睡觉的单人床。
不过林静进屋后没回自己床上,而是爬上了双人床,接过了张秀梅手里的鞋底说“我来吧。”
张秀梅嗯了声,将手里的活计让给闺女,完了用手揉揉眼睛,自嘲说“我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了。”
“您少做点针线活,眼睛肯定比谁都好用。”林静早想劝张秀梅,边纳鞋底边说起来,“买双鞋垫才三毛钱,穿着舒服还不要布票,就您,买的不用非要自己做。”
“你说的容易,三毛不是钱啊”张秀梅和闺女想法不同,“咱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省一点是一点。”
林静听着沉默下来,林家这两年日子的确艰难,前年为了她哥结婚,她爹就预支了一年年工资,本来每月扣四十,去年年底就能还清。结果年中她妈骨折生病住院,病情倒是不严重,但动手术也花了不少钱,除去厂里报销的,她爹又支了半年工资,还找亲戚朋友借了点。
好不容易等张秀梅出院,林静这边又出问题了,街道组织初高中毕业生支援边疆,没工作的全得下乡去。
本来这事也简单,正好张秀梅身体不好,让林静顶她的工作就成。问题是大运动开始后,正常退休都可能被污蔑成“半截子革命”,林静又在下乡名单里,操作不好别说顶岗,说不准还要被扣上思想觉悟低的帽子。
最终,张秀梅是以身体不好,无法继续工作为由将工作让给了领导亲戚,才给林静换到个学徒工的名额。
张秀梅是制衣厂的老职工,每个月基本工资近四十,而林静工资却连她的一半都没有。
外头欠着债,家庭收入却大大减少,林家人自然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明明是周日,林卫国和林卫东还在加班的原因,他们虽然是固定工资,但在出勤满二十六天的基础上,他们多上一天班,就能多拿一天的加班工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要参加联谊会,林静今天也是要上班的,学徒工加班虽然没多少钱,但聊胜于无。
想着这些事,林静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调整了下方向,朝着电灯继续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