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的意识渐渐清晰。
他倒在船底,脸贴着冰冷湿润的混沌,像被母亲的手臂温柔地环住。
“嗬嗬”
他的身体蜷起, 像一只被拉了满弦的弓,低着头,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从喉头吐出滚烫的呼吸,像还弥漫着沸腾的血腥气, 气息在飘触混沌的时候, 蒸腾出丝丝缕缕白汽。
那种剧痛勒紧全身每一根经脉,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肉身生生消融, 像冰融化水,融化为黑渊的一部分。
那本就是黑渊主的宿命。
好半响, 那种可怖的剧痛才慢慢泄去,晏凌阖着眼,疲惫地枕在船底,脑子里像是多了许多支离破碎、绰绰约约的记忆。
他试着去触碰,一触又是撕裂般的剧痛。
头顶传来巨响,响声大到可怕,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晏凌暂时放弃探究,收回所有意识刺向自己识海, 伴随着疼痛,终于慢慢睁开眼。
他睁开眼, 看见的是灰白厚重的浓雾, 和深黑压在头顶的天空。
不, 那不是天空。
天空是有色彩的, 白日有光,黑夜有星月,晴日有高阳,阴雨的天气也会有乌云和雷光。
可这天是深黑的,比黑渊更深,深得浩大又纯粹,无垠幽邃而冰冷,沉沉地伏压,像是要生生地坠下来。
晏凌深吸一口气,撑着船底站起来,望向混沌尽头,那有一座山,山顶贯通一道擎天之柱,贯开天地,让苍穹的边界消融,蔓延开愈发浩瀚广袤的深空。
天地自东海开,东海始混沌,雾都君便以东海混沌倒逼天再开,露出的是传说中的沧澜源生之始,那不曾有人见过的万垠星空。
疯子。
晏凌感觉力量与意识被从身体源源不断地抽离,他不知道雾都君究竟做了什么,才敢做这样滔天的疯事,但他知道,再放任下去,不仅整片东海所有修士会被抽干,还会有更无法想象的可怕事发生
他已经望见那深空渐渐浮现的无数阴影,越放越大、越逼越近。
他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那绝不是沧澜可以承受的东西。
他咬破舌尖,鲜血让他的神志勉力维持清醒,重瞳倒映着冰冷的色彩,他跃出轻薄的小舟,踩着蔓延的黑涡向着雾都山冲去。
楚如瑶猛地睁开眼
“我靠。”
“你可算醒了我戳你半天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你凉了呢”
楚如瑶大口大口喘气,浑身大汗淋漓,如同被水中生生捞起来。
她眼神茫然而空白,怔怔望着天空,像一只被抽离了魂魄的傀儡。
“嗳,你咋这表情。”
“你咋了不是撞坏脑子了吧卧槽,这是几认得吗”
楚如瑶慢慢转过头,看见侯曼娥的脸。
她握着赤莲剑当棍子,伸直手臂,努力隔着两条船的距离戳她,戳戳胳膊又戳戳背,还戳她脸颊,边戳边嘲笑她“哈,你也太废了,晕得死死的,我都比你醒得早”
“咦。”侯曼娥突然咦一声,欢快的脸上渐渐露出迟疑的色彩“你怎么哭了”
楚如瑶眨了下眼,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呆呆抬起手摸了摸脸,茫然说“我哭了”
侯曼娥也是第一次见到楚如瑶哭这他妈可是楚如瑶啊一个直到不正常的直女剑修,她竟然流眼泪比猛男落泪还惊悚
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