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快,都出去迎接。”张知县赶紧起身,当下也顾不上谢重锦几人,带着一帮子衙役出门相迎。
门口站着两名老头,都是年过半百。一个穿浅蓝官服,大腹便便,脊背佝偻,眼神混浊,落后另一个半步,脸上是谄媚讨好。一个着正黄官服,身材清瘦,精神矍铄,两鬓斑白,鹤骨松姿,一副正义凛然之态。
不说形貌,看官服颜色也能区别出哪个是五品知府,哪个是三品京兆府尹。士大夫阶层对衣冠很有讲究。一品红,二品绯,三品黄,四五品蓝,六七品绿,八九品青,颜色有深浅,深紫为帝王。自陆雪朝掀起天下读书人的白衣风潮后,还有尚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自称白衣卿相。因此大红大紫,便象征至贵至尊。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京兆府尹还是京官,陛下心腹,地位与他们这些地方官天差地别,不怪曲陵知府跟供尊佛一样供着。
曲陵知府面上在谄笑,心里却在叫苦。这尊大佛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吃喝玩乐赏景游玩么自打来了曲陵,就没闲下来的时候,一会儿询问他曲陵地方发展,一会儿要查看税收账簿,一会儿要视察民生治安,一会儿就跟现在这样,好端端用着饭,突然心血来潮,放下筷子就要来逛秋凌衙门。
曲陵知府只恨自己没早日修好与云州接壤的道路,不能送走这尊大佛。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将造桥修路的公费用来挥霍。
这位大佛巡查得那样仔细,又好像只是随便看看,时间紧急,他罪证销毁得不算干净,但这位瞧着并没有追究责问的意思,也不知道到底发没发现猫腻。曲陵知府心里没底,头顶时刻悬着一把剑,生怕它落下来。好不容易那道路快修好了,可以把大佛送走了,用着送别宴,临到头又想来考察秋凌知县的业绩。
眼看着钦差要来秋凌,曲陵知府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哪里不知道秋凌知县是个拿钱买官的草包,若他卖官之事被钦差发现,那是杀头大罪。路上他有意无意说了许多次,想劝钦差改道去别的县巡查,偏钦差铁了心就要来这里,只能自求多福。
他却不知,京兆府尹早已心知肚明。
陛下要亲临江南的消息,半月前他们便收到信了。陛下一入曲陵境内,他们就得到暗卫传讯,立刻赶来。
谢重锦有随身携带可以自证身份的印玺与金令,但想来张知县并不能识货,指不定还添个伪造帝印罪加一等,干脆叫钦差来证明。
曲陵的内政,钦差也调查得差不多,罪证已收集齐全,若陛下不来,他早已将曲陵知府就地正法,如今按兵不动,不过是等陛下驾临后亲自发落。
“下官参见钦差大人,知府大人。”张知县拱手行礼,又殷切问道,“大人是来视察的下官正在审一桩案子”
京兆府尹随口问“审的什么案”
消息说陛下在这里,难道是在看秋凌知县断案
陛下真是深入基层的好皇帝。京兆府尹心中欣慰。
曲陵知府拼命给他使眼色,暗示他少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他还能不知道这姓张的几斤几两他会审个屁的案
张知县却看不到,他正急着在钦差面前表现自己,一边将京兆府尹迎入衙门,一边得意邀功道“两名犯人劫走别人家奴,还反诬告苦主绑架,幸而被下官识破。那犯人见计划败露,竟冒充陛下试图逃脱罪责,此等对陛下大不敬之人下官绝不姑息,正要将之押入大牢判处死罪”
京兆府尹越听越不对,该不会陛下不是来旁听审案的,是被审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