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放开我。”
芙兰连忙撒手,抽了张椅子摁姑娘坐下。
给王孙贵族看病都不多眨一下眼的小神医这会儿手有点抖,攥了攥手指止住这抖,微凉的指尖摸上了唐荼荼的眼皮。
不等他开口,唐荼荼立马报症状“左眼又涩又疼,没下午那么疼了,但是看东西有重影。”
杜仲一言不发,挑了她几个眼周穴,以几根牛毛针缓慢直刺。眼穴太浅,周围又全是经络眼膜,容不得捻转行针。
每一针下去,他都要擦擦手心汗,只觉得自己从没下过这么小心的针。
医士们连声问“如何如何”
这么白白胖胖一大姑娘,就要被他们一群庸医给治瞎了廖海急得直锤掌“早知道还不如拿我试药不就是赤眼病嘛,拿病人眼泪往眼里抹两下就能染上,还不如我染个病试药”
“姑娘本来就病得重,这病上加病”
“我也能我也愿意试药”
杜仲气得喝了声“都说什么浑话滚出去。”
短短一下午他发两回火了,医士们倒吸口气,都闭紧嘴往后缩了缩,谁也没走。
唐荼荼不敢出声,她在“我不会瞎了吧”的恐慌里,愣生生给自己续出个恐怖故事。
半晌,杜仲取了针,总算把她的恐怖故事扔开了。
“无大碍,歇一天再看罢,这几日先停了药,药汁敷眼也停了。”又怕她不当回事,杜仲疾声厉色斥了句“姑娘要是再胡来,就别想要这双眼了”
一群白大褂呼啦啦来,又呼啦啦离开了。
唐荼荼抖着手指头摸摸眼皮,一时间悲从中来。她可太难过了,想做个生理盐水差点把自己弄瞎。
食盒的饭菜早凉了,芙兰忙说“我再去厨房打一份。”
“您还拿筷子,拿什么筷子哟我喂姑娘吃”
唐荼荼不敢再逞强,闭着眼,张着嘴等芙兰喂饭。吃一口,眼里的热泪涌一簇,又怕眼泪流多了落后遗症,连忙憋回去。
芙兰喂一勺,训一句,车轱辘话反复讲“姑娘再胡闹,我就写信给殿下,谁也管不住您呗,就殿下有招儿。”
唐荼荼口中认着错“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胡乱尝试了。”
可心里慢慢转过了这个弯,她理智回来了,一点点把原因琢磨透眼睛红,因为毛细血管内膜破了,眼底出血了,会慢慢吸收的;眼球肿,因为受伤了眼压高。
盐水而已,浓度都未必有海水高,住海边的人还不洗脸啦。怎么会瞎呢,莫怕莫怕,顶多因为她这红眼病恢复得慢些。
唐荼荼把自己安慰好了。听着芙兰一句一个“殿下”“殿下”,食欲渐渐起来了,吃了两碗粥,慢腾腾地想。
得亏二哥不在这儿,他要是在,怕是骂她骂得更狠。
夜里睡得不安稳,芙兰睡在外屋,每隔半个时辰蹑手蹑脚进来,扒开她眼皮看看。
唐荼荼梦一程,醒一程,那股犟劲儿犯了,连梦里也在想先人前辈不知做过多少实验,自制了多少仪器,走过千万里路,试遍天下矿石,才把粗盐提纯的方法整理出来,一笔一笔写进书里。
医学的进步史都是一步一步趟着河过来的,化学仪器是人造出来的,显微镜也是人造出来的,可在那更早以前,华夏上溯几千年,古医尝百草的每一次都是拿命在试错的。
她只试错一次就怂了,都对不起自己的来处。
不就是粗盐提纯嘛,干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