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想联络旧部,将散在草原上的各部收拢,重新建国,尝尝当真正的汗王是什么滋味。
这念想像待宰的肥羔,今儿被挫折砍一刀,明儿被困苦砍一刀,一刀一刀片成了个骨头架子。
有些时候他看着乌都,看着草原上磕着头跪拜圣子的流民,吃着流民温顺地献上来的食物。
甚至会想
我只想要一片安稳的、富饶的土地,带着族民活下去。
而今,才知他端着稀粥、啃着马肉、为抢一口盐巴要去巴彦淖尔跟西夏人动刀的时候,盛朝的皇帝坐在遍地黄金里,搂着美人念佛经。
这是比“蒙古有二十万剽壮骑军”更响亮的一巴掌,却也是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巴掌。
耶律烈舔了舔唇上崩裂的血口,仰头灌了半罐马奶酒。
富饶的物质只会催生出异族的贪欲,乌都与他们相处半年,看懂了他们眼里的贪婪,觉出这个话题不妙,连忙扭头问山翰林。
“先生,佛用官话怎么说”
山翰林字正腔圆读了一遍,又顺了顺身上的狐狸毛披风,手指陷在蓬松的皮毛中,一笔一划勾勒出字形来。
草原上什么都缺,没有造纸的工匠,也就几乎没有文字记录,只有大庆典上论功行赏时会将某人的功绩刻在石壁上。
他看着乌都蹲在地上练字,一连写了三遍,把这个字的笔顺记住。一抬头,对上耶律烈的视线,乌都又连忙低头,装模作样又写了五遍。
这孩子写得认真,只露出脑袋顶上一个小小的发旋。
他笔顺流利,毫不停顿,耶律烈看着,眸色转深。
他是相信部族与血统的人,有时他旁敲侧击地提起葛循良的事,这孩子总是睁着懵懂的眼睛,问“那是谁呀”,眼底没一丝仇恨的目光。
三岁,该不记事才对
这孩子因为他那胡姬母亲,同样长了张胡人面孔,却对汉人有着深入骨血的亲近。学写字、学官话特别快,字虽写得歪七扭八,却能说得字正腔圆,比山翰林说得还好。
眼见耶律烈上前两步,将要弯身抱起乌都,山鲁拙连忙另起了一个话头。
“其实,京城人信佛的不多,百姓更信儒学,就是孔孟小公子听过孔孟吗”
乌都眨眨眼“先生请讲。”
耶律烈冷冷盯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山鲁拙宽了宽心。他被抓来半个多月了,跟小公子接触的机会很少,耶律烈疑心过重,专门指了五个兵轮班看他,平时锁他在帐篷里,不能自如行动,只能等小公子想起他时主动过来找他说话。
“先生”
乌都澄澈的眼睛望着他。
山鲁拙头皮有点麻,字斟句酌道。
“孔子,他吧,有三千个学生,这三千个学生不能坐一块上课呀,人太多,坐不下。”
“孔子得分班,五十个人一班,正好分了六十个班以天干地支做名,正好六十个。其后,孔子讲究因材施教,擅长写诗的,他就教人家写诗,擅长数算的,孔子就教数算。”
乌都“”
半晌,乌都抬起两只小手鼓了鼓掌,假迷三道赞了一声“先生懂得真多啊。”
山鲁拙脸一红,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他一个不学无术的野路子,肚子里超不过三点墨,要是早知道这辈子会有扮先生、讲孔孟的一天,当初一定好好念四书。
山鲁拙寻思自己要是在京城,就算搁路边说书,说成这德性,怕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