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鸿眨了眨眼,片刻迷茫过后,重归清明。
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书房门口,刚带来过来的中年人紧张兮兮地替他整理衣襟,口中兀自念念有词,“老爷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略服个软儿,过了这一关也就是了。等回头老太太回来,您就算想摘天上的月亮,还愁没人搭梯子不成”
云家去了的祖父曾做过大官,后告老还乡,奈何父辈和孙辈几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好容易盼来云鸿这个老莱子,自小生的得人意不说,又聪慧伶俐,家中长辈难免寄予厚望,日夜盼他科举入仕、光耀门楣。
奈何小少爷天性不羁,只把精力放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却不务正业,直把云老爷气个半死
云鸿笑了笑,“我自晓得,您老放心吧。”
好男儿自当顶门立户,以前是他不懂事,如今突然顿悟了,自该立起来,如何还能叫老父亲操心
说罢,果然推门进去。
屋里一个容貌清隽的中年男人正跟夫人对坐吃茶,说些闲话,见云鸿进来,先是一喜,又想起什么来,不自觉拉了脸。
那妇人看了丈夫一眼,对云鸿笑着招手,“你爹不在时总念叨着,如今回来了,怎的还不上前请安”
云鸿立刻撩起袍子上前,跪地请安,“父亲一路辛苦”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情绪,似乎是不该这么做。
可他是我的父亲呀,跪拜生身父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好在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云鸿甩甩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我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妇人见状,十分担忧,忙上前将他拉起反复打量。
上首的中年男人见了,也不由带了几分忧色,“你读书罢了,若身子不爽,再歇息几日也可。”
云鸿笑道“倒也不必,我正想着,我也读了几年书,如今开了春,再用功一回,今年就下场试试。”
夫妇二人闻言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怎么回事,老天开眼了,还是祖宗显灵了
之前儿子不上进时,夫妻俩整日犯愁,如今突然上进,又怕他累着冷着热着,就连两对兄嫂、一个小妹也日日跑来关心。
云鸿便又自我检讨起来,这样好的家人,自己以前究竟是吃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偏生不懂事
因家中富裕,家人和睦,云鸿便一心读书。
到了县试时,果然下场一试,竟中了头名案首。
云家上下难免欢喜无限,连摆几天流水席,又狠狠放了红鞭,开祠堂告慰祖先
都说人生有四喜,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却说云鸿一朝开窍,几年下来竟连中三元,又被当世大儒看中,捉去做了孙女婿,当真郎才女貌夫妻和睦。
如此过了几年,皇帝爱他的才学和为人,又点了外放,他携妻带子远赴外地,不多几年,又做了政绩出来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云鸿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违和感日益强烈。
他看着身边笑吟吟的美丽妻子,膝边乖巧念书的孩童,再看看高大华美的屋子,案桌上供奉的圣旨总觉得一切都如镜花水月,美好得不真切。
不,不对,这不是我,这不该是我的生活。
我没有那样好的出身,也没有那样和睦关爱的家人,更没有这样顺风顺水的运气
旁边的美妇娥眉微蹙,“相公,你怎么了”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