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七拿着刚刚盖好印的文书,小心地收起来,看着门外刺眼的阳光,恍惚了一下,突然擦了下眼角。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重新回到了人间。
小孙女没有在他身边,这里有专程帮着看孩子的地方,一文钱可以暂时帮着带一天,他带着孩子,实在不好找活,如今人贩猖獗,一个看不好,他最后的血亲有可能找不到了。
拿着一个面饼,他一边吃,一边蹲在河边,看着不同船不同货的价格,就他所见,一旦有船靠岸,就有会有活,他怎么也有一把子力气,能活的。
这时,一个拉车老马在路边灰灰叫着,任人怎么挥鞭子也不动一步。
董七看得心疼,把面饼往怀里一塞,上前劝道“这马是战马,不耐拉货,如今是蹄子坏了,你别这样驾马,会伤到马的。”
对面眼前一亮“你懂马”
董七笑了笑,拿出自己一直没丢掉的割刀,让人帮衬着给马修了蹄子,清理伤口里的浓血,很快,马儿便不像先前那样难受,能勉强走动了。
他告诉这位车主,他祖辈都是给奚王牧马的马奴,论如何驯养马匹、给马接生看病、伺候牲口,在大辽国也找不到几个比他更厉害的。
“行,有一手啊,”那车主兴致勃勃道,“我是军中粮官,你跟我去见岳将军,好处少不了你的。”
董七有些发悚,小心地问道“这个岳将军,他厉害么”
“额,他还年轻,但以后肯定很厉害,”那位粮官怂恿道,“我们军中三百多匹马,看你这么喜欢马,肯定不想在这里看这些骏马被绑着拉货吧”
董七被说动了,问起了待遇。
那位粮官顿时精神振奋,他们新军的待遇,在诸国军卒中都是首屈一指,绝对能让他满意。
嗯,新军初扩,他们做后勤的,不但要补给粮草,什么修武器的、养马的都得准备。这个镇还真是个宝地啊,粮多人多,且都不贵,他们以后要是缺人,以后都可以直接来这里招了。
同一时间,燕京,魏王府。
耶律淳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他的妻子萧普贤女正将汤药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等喂完时,这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突然猛咳数声,吐出刚刚喝下的大半汤药。
“陛下”萧普贤女不由有些难过。
“没事,”耶律淳轻轻挥手,苦笑道,“不是第一次了,我怕是,也没几天了。”
萧普贤女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夫君已经快半月没吃下什么正经东西了,全靠名贵的汤药吊着一口气,她垂下眼眸“罢了,你安心去吧。”
耶律淳愧疚道“若不是我执意当这个皇帝,你也不会连走都走不掉。”
“夫妻同心,说这些做何,”萧普贤女摇头道,“国势如此,非你我之过。”
耶律淳叹息“那赵家人如何了”
“还能如何,他来燕京,一边用纸钞换得我大辽百年积蓄,一边广施恩德,如今燕京附近的村镇,都盼望着早日并入大宋,当顺民呢。朝中百官,也在各种打听,想要在宋国换个一官半职,”萧普贤女无奈道,“明知他居心不良,却奈何他们不得。”
“此次,大宋仁至义尽了,”人之将死,耶律淳也看开了,“大宋与我朝,毕竟是兄弟之盟,便是依附于他,总不会死,将来他还会重用我族抵抗金国。若是被金贼破城,我耶律家诸人,怕是要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