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安素日忙于政务,留在清晖殿的大多数时间都耗费在正殿中批阅奏疏,仅夜里在西梢间就寝, 至于其他几间屋舍,则大都空置。
东梢间便是其中之一,因此一进去, 便显得有几分冷清。
好在,每日熏香都不曾落下, 此刻屋里萦绕着熟悉的香气,依旧让元穆安的心绪稍感安宁。
浴房里已备好了浴汤,康成上前替他更衣, 才解下外袍, 里头便有个小小的荷包掉了出来,轻轻砸在地上。
康成连忙弯腰拾起, 小心捧到元穆安的面前。
元穆安的视线落到他的手心,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秋芜那枚只装了一片碎布的荷包。
当时因刘奉忽然传了消息来, 他便直接将荷包收进袖中,不曾放下。
方才被秋芜一句一句堵得狠了, 竟然没问到此事。
他想了想, 没去浴房,而是接过荷包, 就要提步穿过正殿,往西梢间去。
可才走出去几步,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停下脚步, 背着手吩咐“让她过来。”
这个“她”自然是秋芜。
康成心领神会, 连忙到门口召了个小太监, 压低声嘱咐了两句。
那小太监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就带着秋芜进屋。
才隔了两三个时辰,秋芜便又脱下了他赐的那身华服,换回宫女穿的浅蓝色襦裙。
躬身行礼时的样子,让元穆安恍惚产生错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召见她的那段日子。
看起来,和那时的低眉顺眼、温柔体贴如出一辙。
那时,见到她如此模样,他心里总是感到满意而舒心,眼下却觉得碍眼而讽刺。
她内里的性情分明不是这样的
“怎么又把衣裳换了”
元穆安又莫名烦躁起来,从前不觉得,见过她穿戴上华美的服裙和贵重的首饰后,再见她变回宫女的样子,就不适应起来,甚至隐隐还觉得有些排斥。
“奴婢虽然已不在毓芳殿,但殿下不曾发落,便仍是宫中的宫女。宫女就该穿宫女的衣裳。”
秋芜在西梢间里见到好几身与她先前穿的华服一样美丽精致的衣裙,知道那一定是元穆安让人准备的。
衣裳虽好看,她却一件也不想要,既然话已说开,就没必要再像以前一样太过曲意逢迎。
元穆安知道她又在拿话刺他,不禁怒从心底起,三两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着站直身子“芜儿,你为何要这么不知好歹非要让我罚你去掖庭做粗活吗”
秋芜目光平静,轻声道“殿下要如何处置,奴婢不敢置喙。奴婢只是和其他宫女一样,想出宫而已。”
元穆安冷哼一声“怎么,又要说不喜欢我”
他漆黑深邃的眼底闪过几分嘲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拿出那枚荷包,举到她眼前,问“你先说说,这是什么”
秋芜平静的目光落到熟悉的荷包上,微微一滞,随即也觉得生气不已“这是奴婢的荷包,为何会在殿下这儿照大燕律法,奴婢虽只是宫女,殿下也无权随意拿走奴婢的东西”
这是她当年留下的一个念想,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心底,从没和第二个人说过,突然被他当面拿出来质问,实在让她猝不及防,恼怒不已。
“一个私逃出宫的宫女,若不是我开恩,此刻就该是阶下囚了,财物也要一律充公,我只收了这一件,已是网开一面。”
元穆安不为所动,当着她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