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心狠手辣、心思深沉他都不会否认。
唯独秋芜,他不想在她眼里看到任何惧怕的、冷漠的,或是陌生的目光。
他话说完,原本的警惕便悄然化作忐忑与担忧,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祈求。
秋芜很少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对上他的目光时,心头一颤,轻轻摇头,道“不,郎君,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太后一心求死,郎君只是成全她罢了”
才进正殿的时候,她只顾着担心元穆安的情况,并未多想,直到后来奉御给他上药的时候,重新回想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谢太后的那一支步摇,正中谢颐清的心口,这才让谢颐清丢了性命。可是,她所站之处与元穆安所坐之处稍有些距离,观其角度,那支步摇并非是对着元穆安的要害去的,若真刺中了,也只是在胳膊与肩膀附近。
谢太后并非真的有心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这样做,兴许只是想给元穆安一个直接杀了她的理由罢了。
只是可怜了谢颐清,一心想让谢太后活下去,偏偏谢太后早没了求生的念头。
元穆安闻言,眸光忽地亮了,像是暗夜里被点燃的灯烛“芜儿,你你明白我”
知母莫若子,从谢太后拾起步摇看向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其实,她也知道,即便身为母亲,在那样的情形下,她想伤他容易,可真要一击毙命将他杀死,却根本不可能。
他虽受伤了,却并非完全不能动弹,要抵挡一个年逾半百的妇人,易如反掌。
“我知道郎君并非真正无情之人。”秋芜垂着眼,说出了心里话。
她知道他幼年过得坎坷,与父母兄弟的感情十分淡薄,可尽管没有在至亲的关爱下长大,他却还是长成了一个是非分明的人。
他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无辜之人。
元穆安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忍不住以未受伤的那只手牵住她。
两个受了伤的人慢慢靠在一起。
这是两年来,二人第一次在这样静谧的时候,互相依偎。
“兴许,我们生来就没有母子缘分。”好半晌,他嗓音低沉地开口,“小时候,她在父皇面前,或是旁人面前受了委屈,回来后,总会发泄到我身上。后来,我长大了,不再做她的出气筒,她便变本加厉地苛待身边的下人。如今,她就算一心求死,也要逼着我做那个被天下人耻笑的不孝子。只是,到底还是连累了他人。”
谢太后一辈子骄傲,就连求死,也不愿自己了断,而要将他这个儿子也拖下水,逼着他当那个快刽子手,让他成为令天下人诟病的杀母之人。
只可惜,她那么在乎谢家,到头来,却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真心对她的侄女谢颐清。
“她总说,我身为儿子,总是忤逆她,也从来没有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宽慰欣喜过一次。今日,就当是我孝顺她,让她如愿吧”
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事到临头,他的这个亲生母亲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他只知道,自己亲口说了“赐白绫”三字。
三日后,他就要没有母亲了。
而太液仙居中的元烈亦已到了垂危之际。
很快,他就真真正正是个孤儿了。
“芜儿,我只有你了。”他轻轻摩挲着秋芜的脸颊,喃喃低语。
秋芜应了一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像哄小儿入睡一般,缓慢而温柔。
她知道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