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与她开玩笑,可秋芜的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她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她心里不必有太多负担。
明明可以让身边的护卫出手,可他一点犹豫也没有,就那样奋不顾身地追上来救她。
危急之下,人多是凭本能行事。
他方才说,她的命与他的命一样重要。
若是从前,她一定不敢信这样的话。但今日,她深信不疑。
身为天子,必定惜命,可他愿意以身为盾护着她,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你不用这样。”秋芜忍着哽咽,垂眼望向他的脸庞,温柔的眸中含着清澈的水色,“我不离开,不是因为愧疚。”
元穆安的神情呆了呆,漆黑的眼中随即迸发出震惊的狂喜。
兴庆宫,清宁殿中,谢太后身披朝服,端坐在高座上,面无表情地闭着双眼,紧抿的唇瓣形成一条平直的细线,搭在扶手上的两只手正紧紧地攥着,泛白的骨节和轻微的颤抖显示出她压抑的怒火。
阶下左侧还摆着一张矮榻,榻上垫着柔软的垫子,一边的角上还搁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暖炉。
这是她让人替谢颐清准备的坐榻。
可是,此刻榻上空空荡荡,原本该舒舒服服坐在上面的谢颐清正跪在阶下,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姑侄二人沉默相对,仿佛在怄气,又仿佛在等着什么。
“四娘,你既然猜到了,我便不瞒你了,眼下正是最后关头,你一向懂事,难道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堵吗”谢太后的牙关紧了又松,似乎用力忍下了一口怒气,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冷冷扫向底下的身影。
谢颐清垂着脑袋,神色黯然,轻叹一声,摇头道“姑母,颐清并非有意找茬,只是实在不想见姑母错上加错,走到再难挽回的那一步。”
她是前天入京的。入京当天,顾不得连日奔波的疲倦,当即便更衣梳洗,入宫求见谢太后,却被谢太后以近来不适,不便见外人为由挡了回去。
她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事情不对,遂于昨日再度求见,这一次,不论谢太后如何拒绝,她都等在宫门外,不愿离开。
从白天等到夜晚,最后不惜跪在宫门外,这才等到了谢太后松口,让人打开宫门,引她入宫。
可入了宫,她仍旧见不到谢太后。身边的太监告诉她,再过一日,太后自会召见。
就是这一句,让她笃定,这一天里,必会发生大事
她不顾礼仪规矩,避开往来的宫女太监,总算绕到清宁殿,见到了谢太后,冒着被狠狠责罚的风险,直言相劝。
只可惜,谢太后素来偏执自负,哪怕是一向亲近宛若亲生女儿的侄女,也难以劝动。
“四娘,我待你不薄,堂兄亦是你的亲生父亲,生你养你,于你恩重如山,而三郎他不但辜负了你,让你成了京中闺阁娘子们口中的笑柄,还害了你父亲,害了谢家一门,这样的人,你为何还要帮着他”
谢颐清忍不住叹气,跪在地上的双膝酸痛不已,刺激得她无法再保持克制,斟酌措辞。
这两年里,她日日礼佛,时常布施,双膝早已在日复一日的跪拜中变得脆弱不已。
“姑母,颐清不孝,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颐清成为旁人的笑柄,是因为姑母与父亲的一意孤行;父亲和谢家一门落到如今的下场,亦是咎由自取。”
她的声音变得冷漠而平静,仿佛根说的根本不是自家的事,听得谢太后一阵错愕,瞪大眼睛震怒地打量她。
“你疯了”谢太后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