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厮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那日还下着雪呢,娘子给袁郎送了件都尉的裘衣,袁郎在外站了许久才走。”
秦衔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有些出神地看着桌案上的木纹。
若说白日在州府听到元穆安打算以正妻之名迎秋芜时,他心中只是有些宽慰和放心的话,此刻听家中的小厮说起元穆安与秋芜之间的相处时,却变得有些震惊。
他这个做哥哥的,好不容易将妹妹找回来,自然希望她能一辈子过得顺心顺意。
他们本也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从没有过高攀之心。
一来,秋芜年岁不小,恐会因此被那些高门显贵嫌弃;二来,那些人素来眼高于顶,即便他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前途无量,他们也不会打心底里高看一眼。
世家大族尚且会如此,更别提天子。
普天之下,所有人在皇帝面前都得卑躬屈膝,小心侍奉。
他身为臣子,愿意在皇帝面前臣服,却不想见到妹妹过得那样小心。
他自觉已有些熟悉元穆安的性情,知晓这位年轻的天子虽在朝中颇有礼贤下士的名声,但骨子里却有着天潢贵胄生来就有的傲气。
愿娶秋芜为妻已让他有些意外,此刻从小厮口中听闻身为天子的元穆安,在秋芜面前竟也有放低身段、主动讨好的时候,甚至被拒门外,也不曾动怒。
难怪留在府中多日,也没被家中的下人们看出他的身份。
“都尉”
小厮见他出神许久,一动也不动,不禁出声提醒。
“该用醒酒汤了,若放得太凉恐会伤身。”
秦衔回过神来,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就着他递过来的碗一口口饮下。
一碗汤见底,小厮搀着他躺下,随后便捧着碗熄灭蜡烛,退了出去。
秦衔没有即刻入睡,而是又在黑暗中出神片刻,方沉沉睡去。
第二日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习惯天微凉便起身,如今难得一次多睡一个时辰,虽觉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却着实有些不习惯。
本以为秋芜早已起身用过早膳,可待行至前厅时,兄妹二人却恰好迎面遇上。
“阿芜”秦衔愣了愣,下意识露出温和的笑,“昨夜可是等哥哥等得太晚了”
秋芜亦在宫中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平日鲜少到这时还未用膳。
秋芜脸上一红,有些羞愧地摇头“本想等一等哥哥,只是晚膳后饮了几口葡萄酒”
大约是因饮了酒,她昨夜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沉。方才醒来时,见外头天已大亮,吓了一跳,连忙问阿依为何不唤她,阿依却说她睡得太沉,唤了几声没醒,便由着她继续睡了。
屋里已摆好了一桌早膳,秦衔与她前后进屋,在桌边坐下,闻言奇道“怎想起饮酒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起了兴致罢了。”
秋芜低头用茶,莫名有些不想对哥哥说实话。
可秦衔却已敏锐地察觉她神情的变化,不由心中一动,问“那酒是他送来的”
昨夜,从小厮的口中,他已知晓元穆安这几日都会让人送字条过来。
秋芜被他问得愈发羞愧,点头道了声“是”。
秦衔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先观察她的神情,仿佛在心中暗自斟酌,片刻后,方道“昨日在府衙时,陛下将我单独留下,说了两句话。”
秋芜一听,只恐元穆安以身份对哥哥施压,忙放下手中的木箸,正色道“哥哥若有何为难之处,只管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