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常巡城是一件很枯燥的工作。
从繁华喧嚣,屋舍俨然,街道规整的皇城中心,一步步走向外城、城郭,走向破败、走向荒芜,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失落感迅速充满身心,很快就会使人对这份职务感到厌倦。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个闲职。
皇城之下,任你是什么帮派领袖、士族首领,抑或是名号震天响的门阀贵族,在这里,总有人的地位、才学、能力会比你更甚,就算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头上也还有“天子”坐阵,试问谁敢公然造次
因此所谓巡城,更多时候不过是在做做样子,散播天子威仪罢了,而那些暗藏在内里的污垢,真正需要被匡扶的弱小,真正需要被打击的邪恶,往往都会在军队开过之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们,身着银盔钢甲的英勇士兵,只能嗅着老江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暗自感叹,有时候是女人凄厉的叫喊声,有时候是被殴至半残的男人或者小孩蹲在路边奄奄一息。
“是天子的军队来了”
士兵们目视前方,将一切不祥视若无睹,没人觉得他们看不见,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白凤之前好几次出城巡逻时都曾经想过要秉公执法,但是下属的阳奉阴违与老百姓对自己的不信任,皆让一切迟到的正义化为泡影。
这次的状况,好像有些许不同。
一个男人从行伍末尾一直狂奔到前面,激动得上蹿下跳,一把夺过白凤的马缰绳,把原本负责牵马的小姑娘挤到一边去“我来为白兄牵马坠蹬”他本可以不解释,因为旁人根本没想追究何事“你们出发前也不告知一声,害我跑了一路,这种粗活,就应该让我来做。”
“你这家伙”被挤到一边小姑娘气得龇牙咧嘴,待鞍上的将军挥一挥手,她才冷静了下来,旋即默默跟在身后。
“认识我苏青的人都知道,我从不是什么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人,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让我做,我会比所有人做得都要干净利落”他的这番话显然非常惹人注意,尽管对于身经百战的士兵而言犹如过耳蝇虫。
站在苏青四周的人皆鄙夷地看着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直想拔剑刺他,就连被牵的马也觉得有些聒噪,挣扎着晃晃头。
“唉吁吁”苏青连忙安抚道“发妻弃我,主子嫌我,现在,就连畜生都要给我脸色看吗”
说罢,四周兵士竟被逗得咯咯冷笑。
苏青眼见气氛将被调动起来,马上续道“难道我是没用的窝囊废你们告诉我,我的余生,难道就要在无尽病痛当中度过了我还没把老婆找回来,她陪我过尽了苦日子,整天心事重重,生怕被仇家找上门有一天,一个疯子找到她面前,仅因为她不肯说我在哪,她的手指就被切掉了要知道,她此生醉心于琴艺,这简直就是比杀了她还屈辱。都是我没用”
士兵们看见一个卑劣又凄惨的男人如此哭诉,不由得兴致更甚,有人问道“兄弟,你有话今晚我们一起边喝酒边说,现今还在巡城,可别丢了白凤将军的脸面。”
“让他说。”白凤随即反驳道“大伙不是挺爱听的吗侠盗苏青今日敞开心扉,是我等的荣幸啊”
苏青听见一顶高帽扣在头上,惊得大咳几声,又吐出鲜血,嘴边的两撇胡须都染红了“湘楚楚,我好挂念她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去寻她,你们看我现在的样子,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众人大嘘。
未几,忽然有一老妪拜倒在路中央拦住去路,苦苦央求,说“各位大人,草民方才路过此地时被一飞贼抢走了包袱,里面装着我给儿媳看病的银两,我腿脚不利索,求大人能帮我追回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