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转头看去,脸色微变。
这两人都对李善认知颇深,这是个有谋略,心思深,所学驳杂的少年郎,接触久了真不觉得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却有着少年郎独有的血性,或者莽撞。
虽然凌敬经常嘲讽李善以仁义闻名,实则小心谨慎但也知道,当日李善见突厥人肆虐孩童,义愤出手
眼见如此惨状,而且还是李善当日和魏征、崔信商议之后李善如此平静,绝不可能是等闲视之。
沉默之后,可能是更久的沉默,但更可能是一场山呼海啸。
李善也看见了凌敬,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踱了几步,低声问“凌伯,小侄实在难解。”
“嗯”
“不过两百亩田地而已,再不济一个庄子,一笔钱财,何至于此”
这是李善想不通的地方,为了这些玩意,清河崔氏为什么会如此不要颜面
今日清河小房两个族老都在,显然这事儿不仅仅是崔昊一人所为。
即使是为了名声,清河崔氏也应该放手,更别说将苦主搜捕下狱,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混淆黑白。
此外,清河崔氏还要面对得罪太子心腹魏征的风险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位崔帛,不过是旁支出身,并不是嫡系子弟,而且父辈无人出仕,似乎在族内地位并不高,名声也不太好。
凌敬瞥了眼堂前还在辩驳的众人,低声嗤笑道“无非为了田地而已。”
看李善还懵里懵懂,一旁的马周补充道“可不是为了这两百亩田地。”
如一道闪电劈在头顶,刹那间,李善全盘想通了这件事。
几千年来,每一朝每一代,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目光始终被局限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世家门阀,也不例外,因为在地方上的权势,导致他们对土地的渴望有着极高的得手几率特别是在大战之后。
崔帛霸占田地,掳掠人妻,这会是特例吗
不可能。
甚至崔帛很可能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或者是个探路的棋子。
问题不在于崔帛肯不肯,而是很可能已经大量兼并平民土地的清河崔氏不肯。
要知道此次刘黑闼起事,向突厥借兵数万,虽然刘黑闼竭力阻止突厥兵犯贝州,但因为欲谷设被李善生擒,最终数万突厥兵还是进了贝州。
如方四郎一般破家的不可能只是个例,那些世代流传的良田就如同一块块放在门阀子弟嘴边的肥肉。
更何况,除了贝州,还有遭突厥劫掠的冀州、深州、刑州、赵州多少中小地主都被突厥洗劫。
这才是为什么诸事议定之后,崔昊突然搜捕方四郎下狱拷打的真相。
一旦这个口子开了,方四郎能找魏征做主,其他人呢
难道让清河崔氏将那些已经咽下肚子的肥肉全都吐出来
即使只是吐出来一部分,谁吐谁不吐
还是索性将方四郎定为叛军头目来的方便
诸般心思在李善脑海中飞速的闪过,他还是有些难解,清河崔氏就不怕惹出什么乱子吗
但此时此刻,李善不再迟疑,缓步上前,施了一礼。
“怀仁”
面对魏征、崔信的询问,李善只笑了笑,视线落在了李道玄身上。
“道玄兄,听闻近日洛州、相州颇不安宁”
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