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渊帝传唤他过去后,宗洛没有再多拖延, 再多同虞北洲废话一秒钟, 径直随着宫人离去。
所以宗洛也没有发现, 自己第一次把虞北洲说到哑口无言。
红衣青年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神色晦暗不明,待到那截白色衣角消失,这才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待他再回到金銮殿上的时候,殿内零零散散跪了一地的人早已不见。
内侍们抬上桌案, 在桌案上放上午膳,正热的膳食正冒着腾腾热气。
“儿臣参见父皇。”
正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凝视着面前七星龙渊的渊帝道“坐。”
冕旒背后的面容依旧冷硬, 只在四下无人,只有宗洛时稍稍缓和些许。谁又能想到,就在一盏茶前, 这位暴君震怒, 不仅下诏书命薛御史彻查此事,将其他皇子府的下人全部赶出宫外, 还放言参与者死。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现在整个皇城都风声鹤唳。特别是六皇子府的人, 那叫一个吓得屁滚尿流。
即使距离上一回渊帝命裴谦雪大刀阔斧地改革, 血洗皇城过后,这位暴君已经许久没有彰显过自己的怒气。
然而这不并不意味着皇城里的人们忘记了当初处于这位暴君恐怖统治下的人心惶惶, 草木皆兵。
相反, 正是因为渊帝许久没有动怒过, 这一次动怒,才更加可怕。
要知道,那可是四皇子啊
当初登基,还可以说手足亲情至少不比自己的亲子。但四皇子却确确实实是渊帝的血脉,虎毒不食子,多年来除非谋反情节恶劣,否则列国诸王大多都是将其贬为庶人,少有直接赐死的情况。
这一下,也不知道多少老臣胆战心惊。
当年就传闻渊帝不仅弑杀手足,甚至还逼死先帝,想来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么想来,弑杀手足,弑杀父亲,杀个皇子也还算正常。
渊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宗洛没有急着入座,他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儿臣方才去诏狱见了四皇弟,儿臣以为四皇弟至少为皇子之躯,父皇赐下鸩酒,难免有伤和气。”
若是宗承肆真谋反了,宗洛不会为他说话。
但说到底,这辈子宗承肆大概率还就是被虞北洲陷害的,不过是最常见的杀人灭口罢了。
上辈子渊帝健在时,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么一茬。重生后还如此宗洛身为储君,还是得说几句话。毕竟残杀手足登基常有,帝王杀子却着实不常见,传出去后渊帝这个暴君名头,恐怕就得和历代大暴君桀纣看齐。
渊帝淡淡地道“这才当上储君第一天,竟然就劝谏,你胆子倒也是越发大了。”
谁都知道,劝谏还能在渊帝全身而退的,也就只有裴谦雪。
除此之外,就算是薛御史和沈廷尉几位心腹,也得斟酌斟酌。
“儿臣只是觉得,四皇弟谋反未遂,不至赐死,但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却是绝对足够。而且恐于父皇威名有碍。”
“若是谋反遂了,今日你恐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面对唯一一个造反都敢直言的劝谏,渊帝没有动怒,反倒平静地吩咐宫人布菜“朕是那种在意后人青史的人吗”
“儿臣不敢。”
虽然宗洛这么想,但是被渊帝这么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布完菜后,章宫里的宫人全部一个接一个低眉顺眼地后退,将殿门和窗子严严实实关好,把这方地界留给父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