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自己现在还是伪装看不见的情况,迅速按照内容分门别类放好。
往日里就算是元嘉,都从未获此殊荣。
渊帝宁愿自己多花一点时间批阅,也不愿意别人动这些臣子直接上奏的文书,更别说纡尊降贵念了。
有人帮忙打下手,效率顿时提升不少。
渊帝省了不少心,一路紧拧的眉心也稍稍松开。
倒是宗洛,悄悄抬眸,有些出神。
暖色的宫灯放在桌案上,将帝王冷凝的面孔笼罩在内里,平日里锋利如同出鞘冷刀的眉眼柔和些许。
冕旒珠串投影下来深深浅浅的纵横,映得五官愈发深邃。
虽说没有不能直面圣颜的规矩,却鲜少有人胆敢同渊帝对视,更别说像宗洛这样仔细端详了。
正是因为宗洛以前也不敢,现在才有些出神。
放到现代,五十岁正好是壮年,但是在古代已经算高龄。
至少宗洛以前从来没发现,原来他爹也到了这个两鬓开始出现斑白的年纪。
在他记忆里,渊帝永远是高大的,威严的,神秘莫测的,仿佛一座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高山,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神明。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他听到渊帝突发急病,昏迷不醒的消息时,会那般不敢置信。
直到现在,宗洛才恍然发觉。
蜡烛会燃尽,沧海终成桑田。
就连淮南子记载江汉平原上的云梦大泽,在千百年后,也会干涸,再无痕迹。
高山也会老。
世间万物又有什么不会变的呢
沉重的敲钟声从大巫祠响起时,渊帝正好在奏章上落下最后一笔。
他从桌案后起身,踱步从章宫走了出去。
宗洛跟在君王背后,跨过宫殿深红色的门槛。
远处,孔明灯一盏一盏飞到天际,簇结在一起,缀满夜空繁星。
盛景如画,河山静好。
这般盛况约莫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等到灯盏和民众的呼声逐渐小下去时,渊帝才侧过身来“怎么还不回去休憩,是在等朕给你发压岁钱”
大渊守岁也有发压岁钱的习俗,只不过那都是给小孩的。
宗洛大窘,刚想说话,就听渊帝命令下来。
“元嘉,送三皇子回宫。”
老内侍连忙接过下人手上的宫灯,“三殿下,请随老奴来。”
手捧暖炉的皇子连忙垂首行礼,“父皇年节夜安,儿臣这就告退。”
说完,便跟在元嘉背后,朝着羽春宫的方向而去。
在他身后,向来冷肃的帝王负手而立,直到笼罩在宫灯下皇子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走回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