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只觉得荒谬。
21世纪,现代化社会,且不提外出务工、购物等正常进出,难道商店、诊所、餐馆之类都不进货吗车子不加油吗不收发快递吗
就算是疫情最严重的那年,也是由政府牵头,管辖物资流通的。
半年内无人进出村子
大伯继续说“我知道你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做了七八次核酸检测都呈阴性。新闻里这种情况很多,那老头就持续被隔离观察,一直到前天”
白岐玉重复“前天”
“整个村里人都突发高烧了。”大伯说,“而且像狗一样叫,那种很野很凶的疯狗,上房上瓦的跑。四个胳膊腿儿支棱着,忘记站立走路,也忘记人的说话方式了,完全没有人性了。还吃生肉,咬人,到处抓挠撕咬东西。”
“现在咱们村所有路,所有房子都封了,乡里卫生站的和守监狱似的守着,你去了也进不去。”
“这事儿你千万别在网上说,我也是听你二表叔说的,他在乡里当会计,吓得他让老婆孙子跑去河南亲家哪儿避难了”
“总之,这事儿邪乎的很,回村的事儿你不要再提了。”
许久,白岐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撞邪也该有原因的吧”
“谁知道呢,咱们老家的人都迷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我记得,村里人信的那个山神爷,不是说很灵么山神爷这次没显灵吗”
大伯突然拔高声调“不要提那玩意儿你奶奶当年信这个把咱们家害得多惨你不知道么你爸妈你媛媛姐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大伯”
许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大伯粗粗的喘息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五十几岁的壮年男人,语气间满是疲惫“吓到你了吧,抱歉。”
“不,是我不该提。”
见大伯精神状态不太好了,白岐玉也不敢多说,说了几句吉利的过年话儿,就挂了电话。
小年时,老人突发高烧。
前天,全村被传染恶疾。
这些时间节点,很难不让白岐玉联想什么
刚才大伯提到的媛媛姐,是大伯的小女儿,初中时突发恶疾去世了。
因为城市不同,很少见面,白岐玉对这位英年早逝的堂姐印象不深。
只在回老家过年的时候见过,村里没有好玩的,几个同龄的孩子们就沿着冰封的水道,踩着软趴趴的枯草乱跑。
因为被奶奶强行压到庙里跪拜,堂姐十分不满,一直背着大人们说“孔度神”的坏话。
然后,就死了。
站在寒风中,风夹卷着细白雪粒,将白岐玉单薄的风衣吹得作响。
冰粒子刮在脸上,是密集的疼,像一首漫长的,迟迟不肯终结的悼亡曲。
在这片惆怅的雪风里,白岐玉又努力回想了很久,仍想不起来“太岁爷”的记忆。
那真的是他的吗
仍旧没有认同感,仍旧冷感的像隔着厚玻璃去看画儿,朦胧又不真实。
白岐玉还是想回村。
他重新回到汽运站的候车厅,任稀薄的暖气融化了发间细雪,化作苍白的水汽,飘飘然的朝很高处飞去。
他径直走向洗手间,拉开一个密闭的门,迈入一条荒凉的土路。
灰败的阳光羸弱苍白,一片茅草屋如废旧垃圾般堆着。
四处静谧到死寂。有夹卷着倒伏草杆的水道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