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中,黄小翠脾气最暴,一双眼盯着张老五不放,嘴角微翘,分明是个女娘,却如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她身旁的买活军男儿一幅司空见惯的模样,张老五已吓得双腿转筋了。那胡三红却是个心计的女娘,附耳不知在和陆大红说些什么,眼神也是绕着张老五打转,满脸似笑非笑,在老江湖眼里,比黄小翠这样明牌的打手还吓人。
陆大红显然是三女中的首脑人物,比二人都有心计得多,好歹劝下刘香主,大家各自落座,因为吃春酒人数众多,便在院子里设了四张大圆桌,大家团圆坐了,特意外请的帮厨先上了八个风炉,一桌两个锅子,一锅是黄橙橙的鸡汤,因火还不旺,厚厚的一层油封在汤上,一锅是对虾干、目鱼干、香菇干、笋干的清汤山海一锅鲜,众人先还不识得,见锅中虾子硕大,并非常吃的河虾,又有黑黝黝的物事仿佛野菌子,都是好奇不已。
刘香主也顺着陆大红的话,勉强掩了怒容,举杯笑道,“你们这些夯货,今日是有口福了,这山珍海味,就是从前张地主怕也未必能时常享用的,哪里能轮得到你们这些卖命的江湖汉、苦哈哈这都是陆大姐给咱们从买活军处求来的好东西这便是海中的对虾、目鱼晒了成干的,平日都是装在木匣运到京城去卖这东西更不得了,这是香菇干往日里都做的是贡品也难怪你们不识得。”
他是有意为陆大红卖人情,这一点吴老八自然理会得,但也不由好奇地伸长脖子望着锅中叠着的那七八枚红彤彤、香喷喷的大虾干,南边虽然鱼虾常见,但多是河鲜,海边人会做一种虾酱,用的也是小到根本无法独立烹调的鱼虾,这么大的虾在南边很不常见,渔家捕捉之后,立刻便会小心烘干,倒是目鱼干相对常见些,许县这里偶然也能见到出售,但亦是平日里不会耗钱去买的珍物。
笋干在这锅里是最不稀奇的,本地竹林很多,每年这时候春笋萌发,山民没日没夜地掘笋晒干,卖得很是廉宜,销路还不太好,因为一般的平民阶层是不太敢多吃笋的,笋刮油,听说会把肠子里的油脂都刮下来,不是富贵人家,不敢多吃。
至于香菇干,那的确是从前只听说过的好东西了,香菇是南边山里所有野菌子中最珍奇的一味,以前在浙江是有很多人能养的,但一向是不传的绝技,而且产量很低,许县这里的山民们不知道如何养殖,挖到野生香菇,都是如获至宝,设法绕开关卡,卖到镇里酒楼,从前商路还通畅的时候,送到衙门中也有他们的好处。因为香菇晒干了有浓香,据说磨成粉末,做菜洒上一点,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香菇干、银耳干,都是闽地出名的干货,盖因这两种山珍平时极为少见,吴老八闻名已久,还真从未品尝过,更不说是在这样吃客众多的春酒上,一上就上了四锅
这些私盐贩子虽然不乏狠辣倔强之辈,但到底不是全然凶顽不灵,见到这几样好吃食,无不动容,其实买活军中的儿郎和他们关系都还处得不错,此时也都笑道,“这可不是香主为我们陆大姐吹嘘,陆大姐是六姐心中第一个得意人儿,这些东西在我们彬山也不算常见,才出来没多久,确实是陆大姐前几日去临城县叙职时讨来的福利。”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对陆大红刮目相看,这些江湖汉子多有心计,但也讲究义气,陆大红肯给他们做脸,以如此珍物款待,那便是给了他们极大的体面,众人不免也有些自惭,第一杯喝了刘香主祝的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