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蜜腹剑,这一点在田任丘看来是不必多说,凡是和买活军打交道的政权,必然都迟早发现这一点,配合着他们水银泻地一般的买卖,最开始,和他们打交道的甜头是非常明显的,所谓口蜜,但很快的,随着交往的增加,所有的州县都会发现,这买卖背后所必须付出的庞大代价买活军太喜欢散播知识了,而那些有了知识的,眼界增加了的,开始知道世上还有买地那样的地方,有那样一种活法的百姓们他们又是多么的可怕
谋定而动,则是说的买活军对外的每次表态,每次扩张,都是伴随了一个非常详尽的开发计划,这一点更是敏朝完全无法比拟的,就说辽东好了,和京城休戚相关的地方,现在总算拿回了盛京以南的地盘,可拿回来做什么呢怎么重新吸引人口耕作,怎么安排兵丁呢没有想法的,甚至连主事的人选都没定下来,买活军呢他们一拿下南洋就立刻开始种橡胶树了,未来数年内,橡胶树将逐渐成熟开始割胶橡胶业才刚有突破,原材料就等着了,这样的事情敏朝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基于这十六点,以及他对谢六姐的认知,田任丘反而比谢六姐的坚定支持者还对她更有信心,并不认为这是买活军一次无谋的愚行,他心中唯有震撼买活军买活军发展的速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谢六姐自己的预估吗几年前,谢六姐对半壁江山说不屑一顾,足证那时她对自身实力的评估仍是保守,而此刻她改易了自己的认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买活军在消化广府道这件事上,表现优异得让她都有些吃惊了
在她原本的预估速度之下,买活军的发展已经是又快又平稳,几乎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了,而买活军甚至比她的预估还要更快、更优异
未来买活军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用什么样的速度吞并天下,势力范围会延伸到哪里,田任丘已经不敢去想象了他心中对于敏朝前景的评估也在不断的推翻重建着,这会儿,他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震惊还是恐惧,在这一切之外是否又有一丝难以遏制的向往如此的情绪,已经算是复杂的了,可,斗胆打量皇帝时,田任丘所见到的却是更复杂的表现皇帝的双唇轻轻地颤抖着,他似乎被一种浓厚的,难言的担忧给笼罩住了,可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深深地凝视着田任丘,似乎一如既往地还在等待着他为自己说出那不好说、不可言的话来
陛下这是
田任丘微微一怔,旋即又明白过来,他啼笑皆非,涌起了极其强烈的荒谬感皇帝这是这是害怕了他害怕谢六姐飘了害怕买活军吞并了半壁江山之后,不能坐稳,反生内乱,走向颓势,不能再给身在京城的他,终极的安全感了现在,皇帝实在不行还能去买活军的使馆寻求庇护,可倘若买活军生乱,皇帝没有信心挡住臣党暴风骤雨一般的反扑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华夏大宗的皇帝,反而视小宗为自己的倚仗,真切地为小宗的前景担忧这样的大宗,还有何前景可言能让这样的皇帝在皇位上大权独揽,本就是大敏气数将尽最好的体现了田任丘在极度的荒谬中又涌起了一丝悲凉他知道,皇帝并非是杞人忧天,眼下整个帝党最大的依靠的确是南面的买活军,否则,他们的改革根本无从开始,皇帝早就自取灭亡了
这样的话,难怪皇帝说不出口,而田任丘的角色便是要为他排忧解难,不留痕迹地把话说透,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很快便流露了一丝凝重,仿佛忧心忡忡一般,低声说道,“陛下,此事不可等闲视之,谢六姐为人素来谋定后动,凡出手必有极大把握,此次图南,恐怕是几个月前年终盘点,发现广府道消化得比预计得要好得多,才用几个月的时间做出了图南计划黄谨的信再有几天就该到了,既然已经让信王吹风,他的信里应该也会透露更多细节,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