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就捻起一片董糖也叫孝母酥的糖片吃了,又喝了一口酽茶,董糖入口即溶,只有一片桂花香味,甜滋滋的不知多么喜人,茶水涩味一冲,并不甜腻,反而回味无穷,王司吏便打叠精神,先指着这糖赞了一声好,又借着这个由头说道,“张老爷,这桂花董糖一向是我们广济的名物,南来北往的商贩,多有买去馈赠家人亲友的,可话说回来,自从前些年三峡堵塞,大江航运萧条,董糖生意也没先前那么好做了吧”
“买活军兴修水利,疏通港口,大江航运从此繁盛,好处最大的是谁不正是你张老爷么你们这些码头商户,本就是占了大便宜的,此言不假吧便是那码头道路,翻修了以后,他佘队长能走几天官道连着码头的路,本来是黄泥路,又是翻浆又是塌陷的,一年好走的也没有几天,那么一小段青石路,年深日久,一年要滑倒多少人都修成水泥路了,广济北面的州县来做生意不也方便了吗货郎多来进货,便宜的雪花糖又从下游过来了,你今日出点血,不几年生意上全挣回来了,我说的可有错没有”
没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展望生意,的确让广济富商面上都现出了笑意,张掌柜摇头道,“你说的这都是远话了,不敢想,不敢想如今这世道,今天只敢想后天的事,再多一天都是不敢想”
“有甚么不敢想的最不敢想的,不就是买活军入城么越发把话说白了。”王司吏这会儿倒有点买活军一般的飞扬跋扈了,他无所顾忌地道,“这不也是迟早的事到了那一天,大家算起出身来,要把那些为富不仁、坑蒙拐骗的恶徒拿去斩了张掌柜,您可就有话说了啊,咱们广济一向是民风淳朴,上下一心,当年修码头,你们不也是出过银子难道,买活军好意思不记一点政审分给你吗都是沿江的老人了,这点道理,不至于思量不明白吧”
这些人可和来自山村大泽的河工不同,是广济的老地头蛇了,买活军的流行,早已对他们的生活潜移默化起来了,王司吏都学会了买活军数钱的动作,便可见一斑敏朝这里,大家数钱是一个排铜板的动作,不像买活军数钞票,两只手指是互相摩擦在一起的这番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众人各自有本帐再说白了,买活军的水利队一道,好几家富户就紧急搬迁走了,今日这些富户也有些是前几年搬过来的,包括王司吏的前任都是弃职而去,他新补上来没有两年,这其中缘故为何,大家心里有数
“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改朝换代那是多大的事,王老爷您也慎言,慎言。”
“就是,我们出钱那也是该当的,都是为了乡情么”
这帮人便再没一丝火气了,反而显得踊跃起来,还有人放出豪言,就算把田全典了,也要交上这笔银子。王司吏听了,心底方才满意,又对众人道,“现在这年头,种田已是末流了,有远见的人都做生意,咱们广济别的不多,矿还是有一些的,只是历年来开采不旺,如今买活军那里,是个吃矿的血盆大口,只要是矿石,几乎没有不要的。老父母也久已有意开源,只是人手不足,如今这些河工岂不是现成的好工人诸位若有什么好主意,咱们私下再谈。”
实际上,采矿和县衙本是不太搭嘎的,那是矿监的活计,在府道有人来管,只是规定是规定,执行看执行,如今买活军的水利队都在县衙耀武扬威了,看来,县父母也是动了一些心思,想为自己投买,或者是将来被迫入买时攒点本钱
这件事,王司吏只说了个开头,众人一听,便知道大有文章可做,不乏有心思活动者,对于修路就更加热心了开矿的工人,那是真的要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