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性地看了岳老三一眼,想着能不能有这样的好事落在他头上泼天的政审分,说来就来,这些河工全都愿意去南洋安家
“南洋那地方也太远了吧”
但是,反馈是让人清醒的,佘四海很快从岳老三那里弄明白了这帮河工的诉求他们倒也不想着长久地干下去,一来,他们要回家春耕,二来春汛起来之后,水利队的行动肯定也是要暂停的,多数会等秋汛结束之后再开始拓滩攻关这是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除非有一天机器船造出来了,否则水利队就只能在秋末到春初这段时间内干活。所以,河工们想的就是,每年农闲时如果能来用较低的价格包干河工,顺便找个饭辙,他们就很满足了。
至于说移民去南洋,或者是去买地那里他们的意愿并不高,原因是复杂的,舍不得自家的地,不想背井离乡,有家人牵累,从来没想过脱离宗族,去开展一段完全的新生更重要的是,既然在家门口包个河工,小日子就能过得很红火的话,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家乡迁移那么远呢
佘四海不得不承认,这些农工的逻辑是无懈可击的,他更认识到,两湖道这里,真正会去买活军的人,大概也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本就不愿去的人那些真正的边缘人,从前的伎女男唱,被宗族、官员、地主逼迫得无处容身没有生计的流民,有脑子有胆魄有抱负的人,那些想走的人,哪有走不了的两湖道坐拥大江航线,叙州到买地的船只来回开个不停,这都多少年了,对买活军怎可能一点都没有认知想走的人,办法是非常多的,也都走了,留下来的人你想把他们撮弄到买地去,难至少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水利队干事能做得到的但这些人你要完全置之不理,就通知宗族让他们各自回去呢那也是不行的,这些人身强体壮,吃了几个月的饱饭,而且还在买活军的严格训练下拥有了初步的组织性,还暂时摆脱了宗族的控制,围绕着新的利益团结在一起了。想要通过敏朝县衙去影响他们,是非常困难的,老方法不管用了,只管硬来镇压的话你手里有兵吗所以说为什么兴修水利是朝廷的事情,而且河道总督手里都是有兵的,名分地位不到,强行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太容易出乱子了,这些河工现在是河工,可你要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现成的,把岳老三一推举,这就是一支义军
和岳老三商谈了大半日,佘四海觉得自己有点技穷了,岳老三的提议,是和广济这里一样分片区,给广济人一片江滩干活,在总工程量不便的基础上,广济河工去的人数多一些,但工钱少要一些,这样虽然蹭饭的人变多了,伙食开销会增大,但工钱方面减少了,大致算下来可能是可以拉平的如此,佘四海有人做工,而广济河工虽然收入减少,但也达到了混饭辙过冬的目的,两全其美。
当然,这个计划是有漏洞在的,漏洞就是黄冈河工的利益会因此受损,对此,岳老三说得云淡风轻,“黄冈乡亲若是有话说,全由我们广济父老应承”
这就是要械斗了佘四海一想到械斗两个字就头疼,他不光是受不了那血肉横飞、震天响喊杀的场面,还受不了这种为了些蝇头小利而打生打死的讽刺感,就像是岳老三的提议一样那么多广济河工全要跟去黄冈,风餐露宿,住帐篷,心甘情愿一天只做内部规定好的工,把工程量分给大家,只赚一点小钱回去,为的是什么为的只是能把白米饭吃饱,能度过冬日的这个饥荒天知道他们视为贵重珍物的白饭,在买地现在有多么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