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就算是交战的双方,牧民见到了远来的客人,只要不是奸细,一样会很热情,主客双方友好,算是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在草原上,人和人彼此遇到实在是太难了,见到了就是缘分,坐在一起喝着奶茶和马奶酒,诉说着两边的新鲜事儿,就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如果像是瓶子一行人,还带了唱诗人的话,那更不必说了,这简直就是节日
孩子们一听到马头琴的声音起来,高兴得都快疯了,在赛因身边转着圈圈,口中荒腔走板地跟着他一起哼着长调,如痴如醉地听着他说的英雄故事。乌云其其格也在一边掺和,满珠习礼和男主人凑在一起抽旱烟,瓶子便装着很老成的样子,扮演起了从前都是母亲担任的主母角色,和帐篷里的老额涅格聊起了闲篇,“去年起了白灾,春天又突然下了大雨,草刚返青,又冷了下去,冻死了好些小羊羔,有些部落的日子过得艰难”
“我们这里也是一样。”
老额涅格啧啧地叹息着,抬起手里的长针,熟练地在头发上抿了几下,又稍微扎进头发里,挠了挠头皮的痒处,这才放下来继续编织,“也是先下了大雨,暖和得就像是夏天,我们家的巴布尔没有耐心,就想给羊剪毛,我说,傻儿子,听老妈妈的话,凡事不要着急,按照日历上的写法来,现在还不到剪羊毛的时间,剪得太早,羊儿会冻死”
剪羊毛,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一般科尔沁一年只剪一次羊毛,多是在夏天,帮助羊群散热,剪下来的羊毛可以做毡席但老额涅格手上的长针,她在编织的东西,瓶子就有点看不懂了,还有老额涅格的话里,有两个音节是她不明白的。“日历,那是什么东西”
“啊瞧我”
老祖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立刻站起身来,扭动着圆滚滚的腰身,喜气洋洋地走到西侧,从木柜北角上托了一个马口铁的盘子过来,上头是一个厚厚的本子,已经撕去了不少页,留下了一叠薄薄的纸茬子,这本子串在铁底座上,上头是红色的文字,两个大大的文字下头,是细小一些的文字老祖母指着这些文字,一个个地解释给瓶子听,“这里写的是日期,今天是几月几号,下头写的是提醒,你看。”
她把日历翻到了一个特别的页数上,从侧面就可以看出,这一叠纸张都染成了淡红色,和其余日期有显著的区分,“从这一天起,往后十天都是剪羊毛的好日子,剪了羊毛,在水边又洗又晒,再过一个月这时候到盟帐去,商人就来收羊毛了卖了羊毛,买回毛线”
额涅格指了指手边的两根长针,还有它串起来的东西,“再过几个月,又是收羊毛的日子,毛线变成了毛衣,可以自己穿,也可以卖给商人,好牧民的日子就这样慢慢富裕起来啦,靠着日历的指点,我们就不会误了时日,不用看星星,看月亮,看着日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往盟帐去了。”
所谓的盟帐,一般都是近处的台吉们会盟的地方,也是牧民们集会和节庆之处在额涅格的话里,瓶子听得懂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她不由得沉默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遇到科尔沁之外的同族人,从科尔沁出来,走了三天,日子就和科尔沁有这么大的不同了么
识字的老额涅格,还有毛线、毛衣,这样的编织手法,商人来收羊毛这都是科尔沁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还有用来盛放日历的马口铁盘子,这东西在科尔沁实在是太贵了,就连台吉家里也用不起许多,但在喀尔喀,一户最普通的牧民都能用上马口铁的盘子只是为了装日历什么时候鞑靼人这么不缺铁了
难怪姑姑说,她需要出来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