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广府道、南洋,还是江南道这些地方的问题,她都并不陌生,也都有想过该如何解决,只要人手足够,谢双瑶早就把一切理顺了,可她没有人手,真没有人手了,因为没有人手,她甚至都没法斥责南洋委员会,因为南洋委员会想要实现她的预期就需要人,而谢双瑶没有人不给人的话,就给点权柄吧,给点便宜行事的指示,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问题吧那这不就等于是在南洋制造节度使了吗
到节度使这地步,已经不能说是封疆大吏了,而是有点半自制的地方藩王的味道谢双瑶已经调整预期,认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要等衙门腾出手来去往虾夷地、黄金地扩张,真不知道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她倒是可以接受先把李魁芝这样的桀骜海狼派过去,先在这些地方钉下钉子,也是承认了他们会是事实上的藩属国没办法,算是适应当代生产力吧,既然事实不如想象得那么简单,统治难度不是加法也不是乘法,而是指数扩张,那就只能实事求是了。
现阶段的生产力,一个衙门精细统治的区域,能把亚洲囊括大部分就很不错了,跨大洲的精细统治完全是做梦。既然如此,那就要派人先出去圈地,先把名分占住,多给后世子孙留点遗产,多点自古以来,这也是落袋为安的实惠。
但是,这是跨大洲、大洋的地方,可以承认藩国,像是南洋这种接壤的土地,谢双瑶是无法接受南洋节度使这种地方藩镇的出现的,所以她不会放权,那就又回到老路上来了给不了人,放不了权,还能叫委员会怎么做事就说刚才那个南洋林工吧,为何没接受过职场教育答案也很简单,没人来上课呗,教师就是不够用,只能先可着港口新城,对于乡下林场,目前还是鞭长莫及那。
如果说,从前的统治,多少也算是得心应手的话,现在的顾此失彼,其实还是因为区域扩大到了她曾有的阅历之外了之前管大农场,方方面面的事情其实是不亚于管理古代小州县的,有内政也有外交,有时还要组织战争,和当地政府中的种族歧视者、敌对武装、盗猎分子甚至是发狂的动物群斗,所以谢双瑶积累了很丰富的管理经验。
再加上又有金手指加持,这让她起步很顺,也抱有了一些现在看颇天真的幻想,但地盘大了之后,她就有点吃力了,对于局势的发展,失去了先见现在的天下,被买活军搅和得乱七八糟,她也很难拿平行世界的历史认知来对标,对之后天下的走势,问题的爆发点,也完全失去了预测之能,不再从容,只能随机应变,随时考验自己的管理能力
过去的一年,走得很艰难,也积累了一些疲倦,这消磨了她的些许轻狂,却也多增了许多沉稳,谢双瑶现在更加善于忍耐了对于这种敢不敢的问题,从前,她会毫不犹豫地说一声敢有能力不就是要狂一点吗她又不是没有任性的资本但是,现在她却学会了忍不敢就不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条件还不成熟,那就等成熟了再去。
这不是认怂,她默默地想,而是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上位者的确有任性的资本,甚至也有许多失败的余地,谢双瑶可以失败无数次,都有从头再来的可能,因为在如今世上所有的政权中,买活军的确没有对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失败没有代价,甚至,哪怕是成功,也一样有无数人要付出成功的代价闽西广北的客户人家,江南道的留守百姓,甚至是川蜀、漠北等地,无时无刻,都有许多或有故,或无辜的生命,正在为买活军的成功,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时代的车轮隆隆驶过的声音
谢双瑶作为驾车者,不会因此停止鞭策,她的雄心犹在,只是现在更加谨慎了条件成熟时,波及的人再广,也是在所不惜,但既然只是个人的意气,那还是要戒急用忍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