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轮红日, 已经逐渐偏西,大约一两个时辰内, 就要落日了, 南澳岛这里,在岸边椰林深处,一座由棕榈叶扎成的棚子下头, 果然也有一帮壮汉正窥探着海上的动静。说话的汉子,倒是没有上树, 而是仰着脖子, 打问着树上的手下,得到肯定回复之后,又从脖子上扯出一条细金链子, 珍而重之地托起用链子坠着的一块淡粉色仙手表看了一眼下午四点多了, 还有一个半小时落日。庄将军这时候划舢板来访,说不得还要在南澳岛上过夜
今晚又没月色, 晚上行船不便,若是遇到涨潮,一个浪头卷来, 倒霉的真有淹死在大船边上的,他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 “这姓庄的还真是大胆就不怕我把他给做了”
“这可是能拐了官船来卖给您的,胆子要不大,他能操办如此大事吗”
在他身侧, 有个年轻人也是麻利地从棕榈树上滑了下来,把手里的千里眼递了过来,又收起了手心中用来和庄将军等人互相传信的小镜子, 交代起了眺望中看到的细节,“五十多艘船,上头二十多艘都是官兵模样,瞧那模样,的确是官船上载了的官兵不假,人数也不算多,甲板上都是六七人在那里说话,也有人眺望岛上。”
“余下不少民船,被军船围着,上头的水手,破衣烂衫的,似乎是广府本地人。倒没见到有油布,看来,的确没有载炮,确实不是埋伏、计策。五十艘船,一千多两千人嘶,真是好大一块肥肉啊,可惜长了刺不是那么好入口的。”
这年轻人自己也是黑得油光水滑,身材矮小,面容精悍,提到刚才见到的大肥肉,他不禁舔了舔唇,馋涎欲滴般,竖起手往下劈了一下,“船主,要不,真就让我等给这姓庄的好好上一课这样的买卖,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就凭他那二百亲兵,敢到南澳岛来和我们李家军做生意,赚走我们的银子,岂不是马不知脸长,人不知命短”
这话说得风趣,周围的精悍亲卫,也不由得都是放声大笑起来,颇以为然,被这年轻人称为船主的李家军老大也正是刘阿弟等人猜测的李魁芝,闻言也不禁是怦然心动,沉吟了片刻,却还是摇头道,“不必着急肉已经入口了,还能长着翅膀飞了不成一会看他怎么说,盘盘他藏了什么后手,如今官兵就在汕州港,距这里不过是一日的航程,若是闹得太过了,出了人命,见官也不好说话。”
提到官兵,众人面上都是有些惊疑畏惧之态这自然不是指的敏朝官兵了,而是买活军的水师,便连那打望船队的年轻人都不说话了海上的事情,和陆上不同,一切都有一定的规矩在,不是说在山里,大家就是抢在前头办完事了,便各自没入山林,各凭本事逃跑,官兵也各凭本事追,散开了再各自回山寨汇合。
在海上,首先就不是可以随意逃跑的,因为要计算食水,还有风向、航速,一艘船一天能走的路程是有限的,方向也容不得任性,不存在被人追着,慌不择路就直往某个方向逃跑,等到甩脱了后船,再慢慢回航这样就极有可能回不来了,一旦偏离航道,或者被卷入了陌生的洋流,那就只能看星象来重新确定自己的航向,并且祈祷着,在船上的食水耗尽以前,能看到下一个补给点
但这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即便是买活军的精锐水师,有大罗天星盘随船,还有传音法螺能和总部通信,也不会随意偏离航道,只不过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帮助,他们掌握的航道比其余船只更多,行船时的选择也更加胆大,譬如在飓风季也敢航行到远离海岸线的地方,如此罢了。
既然如此,跑海的汉子,便不可能总是只凭一腔血勇了,总是很精于计算,又善于妥协的,吃这口饭能出头的,多少都有些老谋深算,并不完全见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