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门口已传来了叔伯兄弟们的叫声,范阿财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匆忙拿起妻子已经打好的包袱, 凑在妻子身边,亲了亲幼子的脸颊,道了声等我回来,便拔脚出屋, 走到屋门口,偶一回头, 见昏暗床榻上, 妻子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心下也是一软, 又温声说了句, “放心吧,没事的”
这才把包袱甩在肩头,拿起外间的一根齐眉长棍,走出了自己的屋舍,“人都到齐了那我们走吧”
“舍不得老婆孩子是吧要不要吃口奶再走”
“吊毛吃奶, 吃你老婆的去”
“哈哈哈”
“阿发你这臭嘴”
都是围龙屋里自小长大的兄弟, 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没有辈分、礼仪的阻隔,这是一帮人关系铁的表现实际上客户人家很注意礼仪,不像是岭南、闽南土著那样,一般市井百姓,言不过三句,必称鸡麦、閪婆,一般客户的围龙屋里, 是听不到如此不雅的词语的,最多是私下游乐时讲上几句,也不敢真的往下三路去,即便是这样口味轻的打趣,若是要较真起来,也算是触犯族规,少不得要被长辈训诫,严重一点跨越辈分的,还有可能被请家法教训。
森严的家法族规,围绕着范阿财、阿发等兄弟们的一生,虽然也限制了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时常感到被约束的苦楚,但同时也让他们有了很强的优越感,尤其是相对那些粗野的土著来说,他们的生活相对已算是很不错了土著是很难出现在敬州附近的,大多都被驱赶到了深山里,只能种崎岖地方的薄田,盐也吃不上,更不说织布了,生活简陋无比,和这些能生活在敬州附近的客户人家,从礼仪到生活质量,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就说阿财、阿发他们吧,自小长在围龙屋中,不管怎么样,饭是有一口吃的,大多数时候还都能吃饱,虽然少见荤腥,但光是能吃饱,这就已经胜过多少人了,他们还能住下敬州附近的村寨里,进城比较方便这就说明他们是敬州附近的望族了,否则,围龙屋可保不住州城附近这大片的良田那。
甚至于,范家的势力还扩张到了隔壁的山坳里去他们族里出了个举人,而且就在敬州任职,虽然官不大,但也足以荫庇地方,再加上族人擅长经营,上下戮力齐心,不到二十年的功夫,举人的家资就比从前要扩张了十余倍,而族中也托赖他的庇护,减免了许多钱粮,便是徭役也比之前要轻了多少。范家人在敬州,虽然不说是横着走,但也没有多少人敢来轻易欺负了。
有了钱,是光做生意吗也不是,自然是要开辟田地了,范家的围龙屋占去的,本就是敬州附近最大的一个山坳,从他们的围龙屋出发再走个五里路,原还有一个小的山坳,大概也有个几顷田地,也有一户张姓的客户人家住在里头,两户人家,时不时总是要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纠纷,等到范家这里发达起来了,张家便自觉存身不住,范举人一流露要买田的意思,又略微施展手段,张家便卖了田地给他们,自己搬迁走了,不知何处去,于是范举人便在族田的外围,多了一处自己的小田庄。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需要佃户的,佃户主要的来源,便是范家围龙屋外支的族人,以及张家选择留在当地的族人,阿发、阿财等人,虽然还在这片山坳里种族田,但时不时的也会过去帮忙干活,范举人对自己人很大方,对张姓的庄户也不小气,十几年下来,这两片山坳都以范举人马首是瞻此时距离他科举发迹已经三十年了,他儿子也侥幸考中了举人,连续两代举人,范家在敬州府可以算得上是有数的大户了范家族人,岂能不跟着面上有光
阿发、阿财这一代族人,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