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难怪,她们敢于选择这样的装束了,这些女兵们不论身高的确都是很壮硕的,行动间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黄景秀甚至在其中几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危险的感觉,似乎她们手里沾染过人命似的她生活在万州,码头上的汉子怎么也见过几次的,有些打杀汉就有这样锐利的气质。想来,即便是有人被她们的装束吸引,这些女兵一拳下去也足以让那些轻佻的无赖重新掂量掂量了。
她便是和这帮走水的女兵在一起洗的澡,这些女兵因为是要出买地去跑船的缘故,似乎也很习惯了入关洗澡剃头的流程,满不在乎地把头剃光了,光着身子,打打闹闹地去了更衣处,反而显得黄景秀这样怯生生的姑娘有些特别,受到这些女兵的鼓舞,她剃头时便很平静了她早知道她是要剃头的,全考察团都要剃,因为他们去了一次川蜀,走南闯北很难不染上跳蚤虱子,所以买地的吏目出门,带的都是旧衣服,若是染虫了就丢弃也不心疼。
“你这个头发,可以卖,也可以付钱给她们,用自己的头发来做义髻。”
吏目谢金娥在她边上剃头,很热心地指点黄景秀,她对于黄景秀是特别关照的,大抵是因为黄景秀是被她的朋友王小芸交代过来的。所以谢金娥一路上对黄景秀颇多指点。黄景秀私心里觉得,谢金娥生得也很好看,不过就是黑了点,而且比较壮实,小腿有些粗
她的视线往下一飘,不由得就看到了那晒得有些斑驳,看着很奇怪的脚,就像是一个猪蹄一样,只有大脚趾和二脚趾留着猪蹄的结构正是如此,就连轮廓也像,人的脚踝连接了猪蹄一样的脚,这种感觉非常的怪异,让人不免有种本能的抵触感。
但是,谢金娥并不忌讳这个,还有她的脚臭,黄景秀经常和她同住,她是知道的,折骨缠的女娘,脚往往很臭,就算做了矫正手术,运气不好的话,也不能改善太多,因为她们多有感染,有些人会落下脚气的毛病,不走路还好,如果东奔西走,到处的忙碌出汗,脚就比较有味儿,这是平日再怎么注意卫生也很难避免的问题。
谢金娥和黄景秀谈过这个话题,让黄景秀非常的吃惊,因为折骨缠这个东西,目前还没有流行到川蜀巴蜀之地毕竟是有些封闭的,甚至于连缠长足都不算是非常兴盛的风气,黄景秀就没有缠足。所以,她听着谢金娥逃离姑苏,去往买地的故事时,不但感到买地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也感到姑苏那种光怪陆离、纸醉金迷的景象,新奇之余又让人感到非常的恐怖,就仿佛是一张画皮,戳破了之后,繁华闹市变成了鬼哭人泣的乱葬岗,累累全是谢金娥这些姑娘的尸骨。
黄景秀的家里,没有多少积蓄,是真正的书香世代,她对于大富大贵的人家当然是没有共情的,是以她似乎也很容易地理解了,为何叙州帮的义军,以及买活军的吏目,对于万州府的那些体面人家抱有那么深重的敌意,非得收拾了他们不可,如果她是谢金娥,那么她当然也而且,黄景秀没了父兄,孑然一人,倘若不是因为黄举人之死切合了万州府遗老的需要,不是王小芸把她送来买地,黄景秀知道,自己只要运气不好,很轻易地就会沦落成谢金娥,沦落成王小芸,所以,她很能代入谢金娥的角度去看,去想,和谢金娥的关系也就日益亲密了起来。
她的心情,当然也有了很大的改变,黄景秀心里,对于自家的遭遇当然本来是非常介怀的,但在谢金娥的讲述里,那些偶然被她看到的报纸,其上的故事似乎逐渐变得生动了起来,一个个人物有了面孔,对她诉说着自己和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