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不去买地呢”
黄景秀喃喃地说,她的眸子里射出了迷蒙的光芒,“如果她追着我去买地,事情反倒简单了。”
“她不会去的,她的根基在叙州。”王小芸轻轻地摇了摇头,“废了那么多的心机,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才留下了她这一根独苗,她又怎么会离开巴蜀呢”
是啊,这样一个女吏目,为了给叙州帮,给考察团中的女娘,不惜一马当先,甚至身受濒死重伤,在康复过来之后,她的地位远不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疑可以动摇得了的。就算有人怀疑,她和被杨玉梁处死的张盐帮,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这毕竟是陈年旧事了,没有真凭实据,难道杨将军能因此株连吗
甚至于,对于黄举人之死,所余下的那些怀疑,又有多少能牵连到小张头上呢黄举人的自尽,究竟是由于小张等人的围猎,还是惊讶于自己长子背地里的浮浪行径,现在只有黄景秀知道了,如果黄景秀再死于意外,便将永远死无对证,成为彻底的谜团。
从这个角度来说,黄景秀的确是非走不可,比起本土势力利用她再度起兵的远虑,小张要解决她的情绪无疑是更迫切的黄举人之死,完全是因为受到长子刺激的缘故,黄家的家规一向极为严格,黄举人更是绝足风月,对于屋外的羞辱,他还能以自己文人的逻辑,将其完全摒弃。但黄大少爷的背刺,无疑让他的立身之基完全垮塌,从坚持己见的君子,变成了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还洋洋得意、喋喋不休的伪君子。
在黄景秀的回忆中,黄举人正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当即触柱自尽,而她的长兄,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为了害死父亲的凶手,情绪激愤之下,持刀自刎,但黄景秀自己却知道,长兄并不是无行之人,他所梳拢的雏妓,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和两人在一条街上长大的街坊小雀儿。
小雀和长兄,彼此两情相悦,但年前小雀家中出了变故,她流落青楼,长兄这才在背地里筹措银子,把小雀儿梳拢做了长包这钱不够赎身的,可要长包了雀儿却还足够一年半载,可以从容再图日后。但没有想到,做得如此隐秘的这件事,却成为了黄家父子的索命钟
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蹊跷,王小芸事后再去寻访小雀儿时,伊人早已鸿飞冥冥,包括她一家人,也早已被卖出万州,不知去向了。王小芸不得不把这件事,和小张、张盐帮一行人联系在一起,而黄景秀也并不是一味血勇的无知女儿,当王小芸把其中关窍对她略加分析,两个女孩儿也就不难得出这样的共识
在叙州帮内部,有一条暗线,隐隐约约地编织着一张属于自己的权力网络,他们当然不能代表买活军,事实上,他们的愿景,或许还和买活军背道而驰,买活军也好,黄家也好,都是他们的棋子,他们正在推波助澜,暗地里把川蜀的形势,向着他们想要的方向推去
为了报仇,黄景秀虽然心中还怀着对买地的怒火,却也立刻依从了王小芸的安排,决定离开万州,她要保住她的性命,在将来指证这股力量,向真正的仇人报复。虽然她依旧对买地,对王小芸等人不存好感,但黄景秀知道轻重,她知道,自己不能同时得罪所有人,想要找到叙州帮中的凶手,她就只能依靠远道而来的买活军。
但,即便是现在,她对买地,对于这股新风,甚至是对于如今码头上的热闹和喜庆,也还抱着重重的疑虑,太过深入的话题,眼下人多口杂无法提起,黄景秀环顾着周围,注视着这些行人们百姓们脸上的笑容,轻声说,“看他们笑得这么开心,我都快忘了,前阵子万州府流了多少血,多少泪,有过多少的冤屈买地,当真就这么好吗如果真的这么好,你为什么又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