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自然是因为另一只脚也进去了,杨爱驾轻就熟,取出药皂,切了一小块下来,又在脸盆里倒了一点点热水,将香皂搅打出沫子,倒入洗脚盆内,道,“这硫磺皂味儿真冲娘,你说圆圆的娘亲为何总一心想着要签个旧式的婚书呢”
“杀菌好使的,自用了它,我的脚再没烂过。”
徐拂淡淡地道,又看了房梁一眼好在这是买活军的新式平顶房子,自家这里闹得沸反盈天了,隔壁也是听不到的,否则,杨爱这话怕不是就要传到邢母耳朵中去了
“至于你说这圆圆娘亲,她便是如我所说的旧式女娘了,她要找个旧式的丈夫,也多是因为她从前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你道是也不是”
杨爱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悦,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如此失于计算按这婚书所说,若是遇到个苛刻些的丈夫,只算着给生活费,除了衣食住行之外,丝毫积蓄没有,遇事还得向丈夫要钱,有什么趣儿”
“我之前也打听过了,如今一个帮佣的老妈子,若是能干些的,也要三十文一日,干的活还不多的,洒扫、做饭、拾掇屋子、带孩子,几样里多数是只能选两样,她都要做,若是去别家帮佣,一日怕不是要有四五十文的收入如此给夫家白干,若是男方要离婚,她只能净身出户,自己能剩下多少五十文不要,要做不要钱的老妈子无情,也不得利,糊涂呀”
杨爱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娴雅贞静的模样,唯有人后才会这样真情实意地着急,徐拂见了也不免一笑,将脚抬起,以软布擦拭干净,蹬在凳子上晾着,又示意杨爱取来一张干布遮盖住,裹足女子绝不会让旁人见到裸足,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糊涂你这孩儿,真当圆圆娘亲没有盘算不成”
她对杨爱自然也是疼爱,否则不会独独携她南下,徐拂自知青春已逝,如今年近四旬,又是小脚,已绝了生育之念,不论是否再嫁,都要指望杨爱来养老,因此对于人情世故,悉心指点,无有藏私,因道,“你只算了这男人省的,不算算她得到的我问你,这样的男子,住的是那逼仄的单身宿舍,还是独门独户的两层水泥小楼家里可有没有自来水,到了冬日,暖炕是不是随便烧”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一年的四季衣裳,入口的珍馐百味,能亏得了太太吗便是多克扣,多少也比这一日二十五文能过的日子好得多了,日入便是四十文,不也要住单身宿舍
你不妨问问那些做佣工的老妈子,让她嫁入家里,翻倍做工,只从此后一分钱不给,不过,衣食住行随了主家,将来家产也有她和男主人生的儿子一份,你道这老妈子愿意吗她从主人家里出去,回到怎样体面的家里总不会比主人家更体面吧,若不然,她还做什么老妈子”
徐拂冷笑道,“是故,我断定愿签这老式婚书的女娘其实不在少数,便是遇到苛刻吝啬的夫君,那又如何自己苦得受不了,还可以离婚求去呀,横竖没出过一分钱,只是在家中做活,也不算亏的。”
“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又生了儿子女儿,那再苛刻,日后的家产还不是留给两人的孩子以如今买活军处的风气而言,便是在外拈花惹草,怕也不敢闹出私孩子,还叫他认祖归宗来的。那便让他去外面花花,只要财产还是自家孩子的,不给忠贞罚款又如何这婚书上所有的约定,都是和离婚有关这忠贞条款便是约定了,有什么用你当这些妻子,会因为丈夫不忠而离婚吗”
“眼下你看,她是亏的,但风物长宜放眼量,五十年后再看呢谁不说她儿女好命能享先人遗泽,这是怎样的福分只看你我便知道了。”徐